王夫人知道自已再怎么抵赖,贾母已经不会相信她了,那么,只剩下求饶一条路了。
于是王夫人换了一副嘴脸,变得可怜巴巴眼中带泪:“老太太,儿媳有罪啊,可儿媳也不是为了自已呀,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娘娘在宫里,每年家里都要给她私房花销贴补,否则,娘娘在宫里的日子,更加过不下去。”
贾母当即打断她:“是,可娘娘的花销都是走府里的账,每年府中给娘娘一万两,已经足够娘娘在后宫打点了,后宫里的妃嫔,没有几家贴补能有这个数的。”
“一万两哪里够呀,每次儿媳进宫,都给娘娘一些银票,尤其是之前娘娘孩子没保住,儿媳更是给了不少,不然娘娘怎么打点太医呢?”王夫人这些倒是说的实话,“除却府中给娘娘一万两,儿媳每年都要拿出一万两给娘娘,不然,娘娘在宫里的日子就没法过呀。”
一年两万两?黛玉听了都吓一跳——按照本朝规矩,后宫娘娘们每月俸禄,皇后是一百两,皇贵妃是七十两,四妃是五十两,元春作为四妃之一,每月有五十两银子。
但除却银子,娘娘们还会按等级得到肉米面茶、绸缎布匹等等,就靠这点儿东西呢,的确是很难过日子的。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奴才,可偏偏他们上头又有管事的,于是一层一层的主子与奴才身份相叠加,宫里凡事都要花销。所以后宫里的妃嫔,娘家但凡得力点的,都会想法子送点儿银子。
可据黛玉所听来的,别的妃嫔,娘家贴补三五千两,已经是很丰厚的一笔了。
贤德妃一年拿到两万两,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黛玉有些好奇。
不只是黛玉吓一跳,贾母也惊呆了:“两万两?”她下意识拔高了声音,显然不相信这个数目。
“老太太不信,可以进宫亲自问娘娘。”王夫人又替元春叫起可怜来,“那孩子早早就被送入宫中,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媳自然想着多多帮衬她。可儿媳自已私房也就那么点儿,根本不够,所以实在是没法子,儿媳才这么做的。求老太太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饶了儿媳这一回吧,儿媳以后不敢了。”
贾母一瞬间觉得无比悲伤:王夫人这么愚蠢就罢了,娘娘怎么也能这样愚蠢?一年两万两,一个一宫主位的娘娘还保不住孩子,说出去只怕都没人肯信。
压下悲伤和担忧,贾母必须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为了娘娘,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怎么不想一想,御赐之物拿出去卖,被抓住了,可是杀头之罪,不只是你,整个贾府都要受到牵连,到时候娘娘还能自保?”贾母很清楚,王夫人抬出娘娘,就是觉得自已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不能真的动她。
可这一次,贾母决定了,一定要严厉处罚她,否则遗患无穷。
王夫人其实拿东西出去卖的时候,一开始是顾虑很多的,但人总是贪得无厌,看着越来越多入账的银子,王夫人的胃口就变大了。
何况,自打王熙凤跑路,管家的事儿就扔回来,虽然宝钗进门了,可宝钗比王熙凤可精明多了,但凡要出钱的地方,宝钗是一个子也不会掏,全都是走府中的账,就连来个小太监打秋风这种事情,宝钗都要借着向太太学习管家的意思,来禀告王夫人。
最后还是得王夫人拿出私房来。
“可儿媳也是没法子呀。”看着一旁端坐的黛玉,王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若不是郡王妃出嫁,儿媳拿了那么多私房宝贝出来,儿媳原也用不着拿家里的东西去卖!”
看来二舅母这怨气可真大呀,黛玉气定神闲的看了一眼王夫人:“是吗?且不说我父母当初留给我的嫁妆,二舅母,冷子兴的铺子都开了多少年了,您说呢?难不成以前也是为了我,二舅母才不得不拿了家里东西去卖?”
“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什么都不说,可二舅母不会当真以为,我父母给我留了多少嫁妆,我都不知道吧?”
“娘娘的省亲别墅盖在那里,花了林家多少钱,需不需要当着老太太的面,我与二舅母盘算盘算?”
黛玉沉下脸来,这气势,竟然让贾母都有些害怕。
贾母于是赶紧向黛玉赔罪:“王妃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个无知蠢妇,我与你二舅舅都知道,你为了这个府里,吃了多少亏。”
黛玉现如今还没打算跟荣国府彻底撕破脸,毕竟眼下三皇子需要藏拙,而若跟荣国府闹开来,事情便不单单是内宅里的小事,或者她这些年在府里受的委屈了,元春虽不足为惧,可天子眼下都没动荣国府,那么,他们就不要惹天子的眼。所以黛玉听了贾母这话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老太太,就算不是她,也是.....”王夫人还不服气,可贾母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现在事情已经十分明朗了——既然她敢拿了府上的东西出去卖,贾母就不会再对她有丝毫仁慈。
“你不必再说了!你口口声声为了娘娘,可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贾母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为了娘娘,那日后你就在佛堂,好好替娘娘祈福吧。”
王夫人愣了一下,就这么算了吗?不,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老太太,你要把我关起来?”
“不,不是我要把你关起来,是你为了替娘娘祈福,主动住进小佛堂的。”贾母这话说的很慢,说的时候也紧紧盯着王夫人,见她还不明白,索性说的更直接点,“若是你不愿意,那只怕这事儿就不知道替娘娘祈福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了。”
“不,每个月我还要进宫给娘娘请安,还有管家的事儿......”王夫人还惦记着这些,她压根儿不想住进那阴冷幽暗的小佛堂。何况,进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而且,贾母让她跪经、捡佛豆这些,一天不得好几个时辰,她以前哪里真跪过那么久?膝盖只怕都要废了。一想到被幽禁的日子,王夫人就害怕。
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不死心,贾母冷冷道:“给娘娘请安的事儿不劳你操心。”
娘娘那儿,看来自已什么时候又得去一趟了。贾母不由得想。
“至于管家,如今家里又不是没人了,你这么些年,越管越糟。”贾母懒得再多费口舌,“为了娘娘,为了宝玉,你还是乖乖去佛堂,否则去信给你们老爷,只怕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贾政为人,王夫人是很清楚的,若贾政知道自已偷了家中东西去卖,还涉及到御赐之物,只怕休妻都有可能。
王夫人终于面如死灰,不再多说一个字。
而贾母还得请求黛玉:“请王妃看在好歹一家人的面子上,处决了那冷子兴就是了。至于周瑞一家,我们定然也会好好处罚。”
“老太太何苦说两家话,本来我和王爷可以直接处理,但想着总归还是老太太的家事,我们不好出手。”黛玉起身,宽慰了贾母两句,她这会儿也累了,没心思去大房吃一顿饭。
而邢夫人也没什么心思招待黛玉,她这会儿正和王善保家的商议,要套点儿这边的消息。
等着知道王夫人犯了大错,邢夫人当即兴冲冲跑去找贾赦——这么多年,邢夫人巴不得要管家权,这会儿王夫人吃了挂落,自已的机会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