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月初一开始,每日,荣国府都会有宫里的各色人马前来,加上前来送礼的,荣国府上下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
但这也让荣国府上下都见识了一把,皇子迎娶皇子妃的盛大规格。元春封了妃,可真要细论,那也是皇家的妾室,如今见到这一番,才知道,皇家对正妻的重视,到底是不一样的。
旁人倒罢了,不甚清楚,贾母却是想起来,中宫皇后拥有的,到底是底下再受宠的贵妃,也不可能有的权力。
荣国府九月初一就按照规矩,将贾母上房旁边的一溜花收拾出来,给大婚当日宫中派出来的值事女官和太监们的起坐处,宫内也派人来看是否收拾妥当的。
此外荣国府的下人还需接受宫中检查,必须生的体面,举止大方,因为这些人会在皇子妃出门路线上伺候着,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如此忙碌终于到了九月初八,黛玉凌晨就被紫鹃唤起。今日大婚,自然不是紫鹃给她梳妆。按照规矩,一般都是新嫁娘家请来一位双全夫人来给黛玉梳头。
贾母本来打算去请提督夫人,然而长公主表示亲自来替黛玉梳头,贾府一听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长公主的面子,也就皇后能比一比了。
而且长公主不仅仅要来给黛玉梳头,同时还提前将她给黛玉的添妆送了来:两间位置极好的铺子。黛玉本想辞,长公主直说:“我就喜欢玉儿这样的姑娘,那两间铺子不值什么,你只管收下,营收都是你的私房,不要拿给老三花。”
长公主很早就到了,这会儿她亲自替黛玉梳头,一面梳头,一面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而后盘好发髻,带上六龙三凤冠,再用金箔点鬓,光是梳头就花了一个时辰。
而后又是盛装,在黛玉的罥烟眉上细细描上螺子黛,颊抹斜红,额绘鹅黄,如此一番又花了一个时辰。
整个过程黛玉都一动不动,一时装扮完成,屋内众人齐齐夸赞新娘子貌比天仙。
与寻常人家成亲不同,黛玉这个皇子妃并不需要兄长背着出门,而是由皇亲之中八位儿女双全的结发夫人来迎接。
吉时一到,黛玉在喜娘搀扶下起身。
然而外头却一阵慌乱,皆因本朝惯例,皇子大婚,皇子本人并不会亲自随同迎亲队伍前来。
可万没想到,那三皇子向陛下请了旨意,竟亲自来了。荣国府上下慌乱之余,却也都感受到,三皇子真是很看重林姑娘。
来荣国府赴宴的宾客们也都议论起来,女眷们纷纷感叹黛玉命好,不仅能嫁入皇室,还嫁了个有情郎。
男客们呢,在感慨三皇子的真心真情之余,却纷纷生出几分心思:只怕三皇子真是个无心皇位的王爷啊,这样重情义。
新娘子是郡王妃,用的是六匹赤色高头大马的厌翟车,车厢被装饰成了红色,车厢内外有金饰,雕有云凤、孔雀,刻镂龟文,从荣国府出发,厌翟车缓缓驶向怡郡王府。
街道两旁也早由内务府装扮,到处挂满红绸红球,街上观礼的老百姓乌泱泱的拥挤在一起,都争相观看皇子娶妃的盛况。
骑在马背上的新郎官同样吸引了观礼人们的目光,真真是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队伍缓缓前行, 平日里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今儿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到郡王与王妃的郡王府。
黛玉被搀扶着下了轿,缓步到了那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的火盆前,喜娘提示跨火盆,而后又是一个髹金漆,装饰五彩花卉纹样马鞍,黛玉一一都平稳过了。
今日帝后亲至,更早有宗亲里的四位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守着,等着呈进第一口茶果,上合卺酒、念交祝歌。
比起寻常人家的婚礼,倒也不是流程更为复杂,只是因身份摆在那儿,气氛总是更为庄重的。
黛玉顶着沉重钗冠和多层礼衣,只觉得自已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喜娘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好不容易终于被送进了房间坐下,黛玉觉得自已的脖子都僵住了,没来由的反而想起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盖头被揭开,黛玉的胡思乱想被打断。听见一阵吸气声音,原来是来观礼的宗室夫人们发出来的。
众人心中纷纷感慨,难怪都说三皇子被迷住了,这样貌美的姑娘,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也是心生喜欢的。
天子带着朝臣们在三松堂内院,皇后与命妇们在芙蓉亭那边。萧霆钧要出去陪宴,但也不忘让小厨房给黛玉准备了粥和小菜。
却没想到他走出去没两步,又回来了,黛玉不解的看他。
“那凤冠挺重的,你先取下来,我早点回来。”萧霆钧都舍不得走了,又说,“玉儿想要什么,或者做什么,只管让紫鹃姑娘去。哦,许默默日后就在王府伺候,若有事儿,跟许嬷嬷说也一样。”
黛玉点头,反倒是催他快出去,不能让陛下等着。
等着萧霆钧再回来,已经都月上中天了。
新人的屋子里满是锦缎绫罗,灯影里,只看见帐幔被褥一团一团金红银绿,又不能熄了那大红蜡烛,幸好有百子千孙流苏帐,新人有些拘谨,一番温存后,醉倒在一片溶溶红光之中。
晨间是萧霆钧先醒来的,他们几个皇子打小就被要求日出之时就要开始读书,因此基本上都要在寅时中必须起床。
低头就能看见此时依偎在自已怀中的人儿,萧霆钧眨了眨眼,玉儿乌黑的青丝随意散落,睡着了似乎也不大安稳。
黛玉睁眼,落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愣神了一会儿后,竟微微一笑。
瞧着黛玉柔和娇好的面庞,萧霆钧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横竖他有七日假期,索性温存一会儿。
直到外头许嬷嬷的声音响起,萧霆钧才放开黛玉,被黛玉狠狠瞪一眼,反倒是笑起来。
“别闹了,还要进宫给皇后......”黛玉说了一半,改了口,“进宫给母后请安,耽搁晚了可不好。”
坐到梳妆台前,等着紫鹃替她梳头,黛玉看着镜中的自已,不禁想,自已从此,就开启了不一样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