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踏入学堂那一刻起,我心中对于生我养我的这片乡村土地逐渐萌生出一丝厌恶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深埋于心底的种子,悄然发芽,不断蔓延生长。
我越来越反感乡村里单调乏味、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厌倦了每日面对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日子;更难以忍受的是邻里之间那些琐碎而又无休止的家长里短和背后指指点点的行为。他们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我,觉得我是个傻子,那些闲言碎语仿佛一群无孔不入的苍蝇一般萦绕耳畔挥之不去,让人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我曾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远离这些令人心生厌烦的人和事,但现实是那么的残酷和悲凉。我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这里是我的故乡,虽然我很不喜欢,但我无法摆脱这种农村生活。
伴随我童年的乡村生活里,除了村里的闲言碎语,还有村里错综复杂的矛盾。
其中,我们家和大青家的矛盾,最为突出。大青我是一辈子的仇人,我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那个暴雨交加的下午,想起曾经自已狼狈不堪的模样,想起自已像一条狗一样的被他踩在脚底下。
大青不是东西,是天生的,是继承了家族基因,他的家人的坏在全村都是有名的。
我们家的田地,就紧挨着大青这个坏种家。每次犁地,他们家都要多犁一些,总是越过中间的地桩,在我们家的地里种庄稼。最过分的是那一次,他们家不仅越过地桩,而且还偷偷地挪动地桩。那时候母亲已经带着弟弟已经回来了,弟弟在武校也上了一年学。母亲在吃饭时,对着父亲抱怨到,父亲沉默着,许久说了一句话:“少那一点地,能少一块肉?”
母亲听了更加生气:“人家都骑到你头上拉屎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算个人吗?”
“砰”的一声,父亲把自已装满米饭的碗摔到了地上,接着母亲把装满的菜的盘子也摔了,混合着米饭和咸菜的陶瓷碎片,遍布在桌子边。
我和弟弟,就那么坐着,手里的碗筷也都不动了,我们大气也不敢喘。这种场面,我们早已习惯了。
父亲就是这样,他总觉得那些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而且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没有必要闹到不可开交。可是母亲忍不了。母亲来到院子外面,走到大青家门口,就开始骂了起来!
这一骂左邻右舍都出来了,大家都围着看戏。很快大青一家人也都出来了,也对着母亲骂起来。场面是三个对一个。大青他爸,大青妈,还有大青。母亲一个人对着他们三个三个毫不畏惧。
后来我的姑姑也加入了战场,没过多久弟弟和我也过去了。我只是站在母亲身旁,没有参与骂架。可是弟弟我的弟弟却开口了。在那个晚上,天上还有些月色,我的弟弟和在母亲身边,和母亲一样对着大青一家各种辱骂:“狗娘养的,你一家都是野狗……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传入我的耳中。我在想弟弟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骂人的话,我记得他以前我喜欢说这些骂人的话,而他从来不说这些。我在夜色中看着弟弟陌生的背影,感觉他的背影变得高大了许多,离我也越来越远。
我没有去骂大青全家,要是在以前我肯地会比他们家骂的更加不堪,可是那个时候已经四五年级的我,对这些污言秽语已经渐渐失去了兴趣。我只是咬着牙,在色中盯着大青,手中紧紧地握着拳头,准备随时上去跟他拼命,虽然我知道我打不过大青,但是即便是被他踩在地下,在那之前,我也想拼尽全力用拳头狠狠地捶他几下。
很快,骂的内容越来越难听,大青有些恼火,回来家里拿出一个铁锹做势要往我们这打,母亲吼道:“来,你个小杂种,有种你对我头上砸!”
大青听完更加恼怒,挥着铁锹就要打向母亲。
“可不能打哦”
“打不得”
“要闹出人命啊”
只见围观的邻居中,以小齐妈为首的一些邻居,赶紧出来拦住大青,另一群人拉着母亲往回走。在村民们的拉架下,我们才分开,母亲回家的一路上仍是骂不绝口。
回到家,只见父亲坐在门前,低着头,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人落寞地走进了屋子。自始至终,父亲都没有去找大青家说过一句话。
当我终于躺在床上时,想起刚才的场景,久久无眠。我对农村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新的厌恶。
那是个热闹的夜晚,也是个悲凉的夜晚。
后来,闹到了村长那里,在村长的调节下,大青家才多犁的地还回来。可是第二年,他们家便又开始多犁我们家地了。
用母亲的话说,他们就是看着你父亲窝囊,懦弱,才敢欺负我们家,你父亲就是个孬种!
后来,母亲时常对我和弟弟说:“人要是没本事在哪里都会被人欺负!你们以后不要像你爸那样窝窝囊囊!
母亲的话让我在心里不知不觉埋下一颗种子,一颗不想被人欺负的种子,一颗摆脱农村生活的种子。那些话也像一根粗壮的尖刺,扎在我的心里。直到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那个热闹而又悲凉的夜晚,扎在我的心里的那根刺,还会让我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