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无梦眠,占星室」
“花念把金灵的解读结果传过来了。”万象森罗依旧飘在夏萧身边,而夏萧却未坐在以往的沙发上。
他站在中心,星子入眸,滑落脚边。后颈的叶状灵痕闪烁着凝成辰星,融入徐徐展开的宏伟星图。
“螣城背后的家伙是照宜的老熟人。”东南方迅速移动的蓝星闪烁着,灰暗的云团朝着他聚拢。
“引魂岸的老东西命不久矣,他的后人蠢蠢欲动。”不远处火红的星子四处寻觅着,和他的卫星一起逐渐朝着中部移动。
“「盈穗」办完事已经返回凤城……还有一枚月渎碎片也在那。”似光明般的白星停留在西北侧,周围却混沌一片看不真切。
“知道了,”闪烁的星光旋转着聚拢在夏萧脚边,倒流而上漂浮着,“不回避一下吗?”
“好好,启动「休眠模式」。”万象森罗开着玩笑躲到门外。
万千星辰汇聚在夏萧眼里,不远处星图的边缘,一团扭曲的黑雾恶狠狠的盯着他。
“呵呵,”黑雾扭曲着凸现出人形,“利用星图定位我?有趣的能力。”
“嗒。”鞋跟踩着漂浮的星子前进,手边的星辰纠缠成一柄辉光之剑。
黑雾靠在无法突破的空气墙边,试图冷静:“你的灵核就算再怎么特殊,也不可能在这里杀死我。”
杀意逼近,黑雾扭曲的幅度更大:“定位是相互的,你最好先祈祷你的未来……”
“没必要。”剑光碾至,毫不留情的撕碎黑雾的防御。空气墙承受不住力量轰然倒塌,黑雾顺势逃走,却被一拥而上的星辰锁链缠住,一同下坠。
“嗒…嗒…”如死神橱壁上清脆作响的挂钟,宣告着星辰冰冷的追猎。
“星辰,是我的领域。”雾状的身躯被刺破,他在消散之前听清楚了夏萧最后的低语。
“消亡,或者臣服。”
星子暗淡,世界归于原貌。悬在空中的星辰汇聚成长梯托住空中的夏萧,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占星室破损的墙面。
原来不是空气墙啊,倒是自已误判了。顺着星辰长梯走下,稳稳落地。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夏萧这才想起无梦眠里还留着一个人。
“呃,原来占星动静这么大吗?”韩澄澜悻悻地从墙后探出半颗脑袋,环视了一圈掉落的墙体碎屑。
“回头有人收拾这些,找我?”
“嗯,”韩澄澜这才放心的走了出来,“喻泽绫不在,我申请外勤是找你吧?”
韩澄澜被夏萧突然的凝视盯的心虚,好在对方及时开口:“直接走吧,002的系统连接着传送阵和一楼大门,进出信息会直接录入。”
“啊?好吧。”搞半天这么先进,害的自已担心了好一阵子。
“不过既然你问我了,”夏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条件。”
“你什么时候学会趁火打劫了?”
“一些看似无理的要求,你尽量答应他。”
韩澄澜惊讶地跟着夏萧去传送阵,他居然知道自已要去做什么。
“还有一个呢?”
“保护好你的意识海。”夏萧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传送阵,等万象森罗慢悠悠的飘来后,和韩澄澜一起进了传送阵。
『这是哪家小子?居然能看到我的存在。』
『你下次能不要突然冒泡吗?』
“你准备去哪?”
“凤城。你默念自已的目的地就好,传送阵一次最多可以输送相同目标七人或不同目标两人。”
“真高级……”
「与此同时」
『神会俯视世界吗?“不会。”
神会拯救世界吗?“不会。”
那神会做什么呢?“他们无动于衷。”』
他记得那天纷飞的白雪,飘呀飘,飘呀飘……
“阿祈,阿祈……”女人撑着孱弱的身躯推开门,小小的少年蹲在阶梯上,手里捧着冰冷的雪花,把它们来回揉着。
“阿祈,快进来,外面冷……”
“母亲,别出来。”少年的双脚陷进雪地,他艰难的挪到女人面前,目光锁定萧瑟的竹林。
“阿祈……”
我曾问过母亲:
「神会俯视世界吗?」
黑色的足跟踏雪而来,她看到他了,弱小的连陷进雪地的脚都拔不出来的他。
「神会拯救世界吗?」
“……为什么是现在的你来?”母亲站在背后喃喃低语,直到来人轻轻掐着她的脖子,推着她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你不该来,你不该来,你杀了我就不能成……”
“我不需要那些,姐姐。”来人松开双手,迸发的火灵温暖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我会用自已的办法,用自已的一切重建凤城。就像现在,我予你温暖,予你安稳的死亡。”
“……谢谢,谢谢你……照宜。”
「那神会做什么呢?」
雪落在耳朵里,融化了听觉。他忘了火灵的温暖,忘了母亲的泪水,忘了照宜眼里的决然,忘了苍茫孤寂的世界。
他只是呆滞的坐在雪里。既然拔不出双脚,就连同全身一起陪葬。
照宜收拾好了一切,抱着瑾久的尸体走进雪里。
她背对着他。
她说:“神总是无动于衷。”
“我会通知月荨来接你。”
「神啊,真的不顾死活么?」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徘徊,比耳朵里的雪还要喧嚣。
『为什么不去亲自验证呢?』
他在雪地里摸索着,尖锐的匕首划破了他的皮肤。左手不听使唤的握住刀柄,右手拍打着耳朵,试图把浑浊的声音赶出。
直到右手移开,才发现已经被系上了鲜红的披风。哪是什么融化的雪,那是耳朵里流淌的血。
『做不到吗?我帮你啊~』
“月长熙!”
当左手的匕首没入耳后,当灵痕的光芒黯淡,当最后的视野定格在照宜慌张的奔向他,当灵魂归于沉眠……
他的世界,无神降临。
“回神。”
“呃!”香气扑鼻的花束以物理姿态袭击了他的鼻梁。月长熙悻悻地理好被照宜弄乱的花,重新放回碑前。
“扫墓也能走神?”照宜瞥了他一眼,继续用他的火灵燎着远处的杂草。
“你小心把母亲的墓点着了。”月长熙跪在瑾久的墓前,盯着墓碑上的刻字放空大脑。
“哼,”这种动作要是放在以前,月长熙是会上来找她拼命的,“今天这么乖?”
“……别来沾边。”
等到日暮时分,月长熙才结束了漫长的扫墓仪式。
“喂,问你个问题,”没管假装听不见的照宜,月长熙自顾自的说下去,“会在脑袋里说话的,就是「魇」吗?”
听到熟悉的词汇,照宜看向他正色道:“想起什么了?”
“就,刚刚想起的。你不是一直说我那时候是自杀吗?是月荨和你救下我仅剩的灵魂,转移到了一个人类婴儿身上。”
“但我刚刚想起,那时候一直有个混沌的声音在脑袋里。他……很努力的在让我自杀。”
仔细思考着月长熙的话,很久之后照宜才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你确实有可能天生拥有「魇」。再加上……受了刺激。”
“嗯,是挺刺激的。谁家小孩是看着亲戚杀死母亲长大的?”月长熙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趁着天还亮离开。
“你……”
看着照宜每次私下里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月长熙总是很难受:“行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是「魇」控制了母亲误伤泽穗,导致她只能被冰封着苟延残喘。母亲也希望你能杀了她自已,清除「魇」对泽穗的影响……”
“没什么大不了的,”月长熙咬牙碾去了左耳后的刺痛,“现在我可以肯定,之前对你们尖锐的态度是有一点「魇」的影响。”
“所以了,你不用自责。”月长熙回望了眼照宜,她仍然跪在墓边,“就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一样。”
“……你要去找月渎碎片吗?”
生硬的话题转移没能留下月长熙的脚步。
“他真是,和你一样倔,”照宜垂下眼角,换了个姿势靠在瑾久身边,“算了,该关心他的人也在山下了。”
“再陪我一会吧,姐姐。”
左耳后的刺痛不减,月长熙干脆哼起小曲减缓痛楚,直到看清前方绿荫之下的少年。
疼痛似乎没那么可怕了,因为……
「神的无动于衷早已与我无关,现在的我也有了一位可以追寻的神明呐。」
“前辈!”
少年应声回头,如等待候鸟归巢的余晖,浅笑着把一切交付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