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
毓秀宫里坐满了人,皇贵妃姗姗来迟最后落坐于左一的位置上,叶贵妃在她对面毫不掩饰的白了她一眼,丽妃与冯妃同样坐在平行相对的位置上,但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接着第三排,是端庄坐着的怡妃,以及比之前稳重多了的安妃,再往后是云嫔和楚嫔,文嫔和宋嫔,剩下的才是新入宫且近日承宠了的嫔妃,分别是江贵人,肖贵人,孟常在与纪常在。
“给皇后娘娘请安。”
阮芷钧挂着职业假笑:“都坐吧。”
众人落坐后,皇贵妃抢先一步开了口:“听说江贵人今日可是第一个来的呢,这怀龙胎也是第一个,虽说是有福气,可也得稳重些,别把这福气弄丢了才好。”
叶贵妃先是看了眼阮芷钧,再嫌弃的看了眼对面的皇贵妃,最后才将视线投到江贵人身上。
只见江贵人恭顺的起身回话:“谢皇贵妃娘娘关心,嫔妾会小心的。”
阮芷钧笑了笑,把话接过去,然后围着和睦相处,开枝散叶这两个老话题说了一遍,接着就让人散了。
半夏给阮芷钧端来茶水,笑道:“娘娘似乎很不喜欢她们来请安。”
阮芷钧皱着眉头:“本来早起就烦,还要听她们说些废话,若不是规矩在那,本宫真想取消这个环节。”
“皇贵妃想有这个烦恼,还没机会呢。”半夏知道阮芷钧的性格,于是捡着她喜欢的说。
阮芷钧哼了一声,感觉被安慰到了一些,然后才问道:“最近没有人搞事情吗?”
“文嫔似乎察觉到了您对她的不满,如今去皇贵妃那里的愈发勤了。”
“随她。”阮芷钧抿了口茶:“还有呢?”
半夏接着道:“丽妃让肖贵人罚跪时,安妃路过给了肖贵人一壶水,不过之后,肖贵人却去云嫔宫里。”
阮芷钧勾了勾唇:“本宫就知道,没一个省油的灯。”
临近盛夏,赵衡问阮芷钧:“年年都去避暑山庄也怪没意思的,今年,朕带你出去游玩,好不好?”
“皇上想去哪里?”阮芷钧眼睛都亮了,来这里多久,她就在宫里困了多久,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去新的地方,没想到这狗男人居然开窍了。
赵衡故作神秘道:“你跟着去了便知道了。”
阮芷钧配合着没有继续问了,而是问:“那我们要去多久,皇上准备带哪些人随行?”
“皇贵妃失了孩子后脾气一直不好,袁将军问过几次,便让她跟着去散散心吧。”赵衡一边想一边说:“丽妃也是,脸好之后,朕也没怎么关心过她,这次也带她去吧,然后便是冯妃,安妃,江贵人有孕,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还有那个孟常在,朕看她与你挺聊得来的。”
阮芷钧静静的听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赵衡继续道:“再加一个云嫔吧,会路过她的家乡,也让她回去瞧一眼。”
阮芷钧奉承着:“还是皇上想的周到。”
离宫期间,赵衡除了体恤民情,就是陪着阮芷钧走走逛逛,然后便是关心孕吐严重的江贵人。
阮芷钧问孟宛:“你身子可还好?进宫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肚子没动静?若是哪里不舒畅可得早日找太医调理。”
“随遇而安嘛,其实,臣妾也不是很想怀。”在阮芷钧面前,孟宛从来是不顾忌什么的。
“为何?”
“皇后娘娘应该也看得出来,臣妾不是很喜欢皇上。”
阮芷钧下意识朝门口望了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知道吗?”
孟宛开心的笑道:“知道,也就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我才敢说呢。”
阮芷钧恢复神情,继续道:“可是后宫女子,终究要有个子嗣,才有依靠。”
孟宛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模样:“臣妾觉得,现在的日子便很好。”
阮芷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不过也随她去了,没有过多的说教。
送走孟宛后,半夏像得了天大的八卦一样,满脸惊讶的对阮芷钧说道:“刚刚扶孟常在的时候,奴婢摸到她的脉搏处,发现孟常在应该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避子药。”
阮芷钧抬眼:“避子药?那她身体如何?”
半夏面露不忍:“不是很好,这款避子药很是凶险,长期服用会致终身不孕,若有孕者服用,孩子即刻不保。”
阮芷钧思索了片刻,立马让半夏叫了孟宛回来:“我有一事问你。”
孟宛有些紧张:“皇后娘娘何以这么严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阮芷钧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你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对吗?”
孟宛下意识的避开对方的眼神,但又转了回来,承认了:“是。”
得到肯定,阮芷钧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后果会如何?”
“皇后娘娘不是在怪我,而是担心我?”孟宛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在安慰她:“我买通了给我请脉的太医。”
阮芷钧很想朝她翻个白眼:“万一呢?”
“那便是我运气不好。”
阮芷钧顿了顿,开门见山:“我有一法子,不知你愿意否?”
孟宛点点头:“皇后娘娘只管说便是。”
阮芷钧继续道:“将此事早日爆出来,避免日后事发。”
孟宛不解:“我要如何做?”
阮芷钧递过去一杯茶,换了个语气说道:“你自已用药自然是大罪,可如果,你是受害者呢?”
闻言,孟宛却摇了摇头:“皇后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之前我也想过,可是皇贵妃那里,我找不到突破口,实在是……”孟宛在宫里没有仇人,唯一不喜的便是皇贵妃,因为她与自已喜欢的皇后娘娘是敌对。
阮芷钧被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逗笑了:“你把眼界放宽些,若是皇贵妃害得不只是你一人呢?”
孟宛眼神亮了起来:“请娘娘明示。”
阮芷钧勾起嘴角:“作为协理后宫之人,她自然要安排许多事,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我明白了。还有,皇后娘娘放心,这法子是我自已想的。”
“你无需如此,你待我真诚我都看在眼里,你大可叫我一声姐姐,这些日子,我也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
孟宛连连点头,嘴角快要翘到天上了:“姐姐,此事牵连甚广,很容易失败,姐姐有三个孩子,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怕。”
阮芷钧叹了口气:“是我仇恨袁氏在先,你不怪我利用你,还要把事情揽在自已身上吗?哪有你这么蠢的。”
“可是,你不是我姐姐吗。”
“好了,此事听我的。”
“好吧。”
“不过,江贵人怀孕了,我们行事时得注意,我不想害了无辜的孩子。”
第二日。
阮芷钧与孟常在一同去看望江贵人,三人一块儿用膳,孟常在突然说肚子痛。
唤徐太医一查,竟发现孟常在有小产现象。她提前用了药,可呈假孕状态,而且那九阴散她用了许久,所以症状很明显,只是在别人眼里就是因为怀孕后用了九阴散才导致的症状明显。
事情重大,很快就聚齐了所有人。
在熙和帝的吩咐下,徐太医与另一位太医一起查验了饭菜,并且为同桌用膳的阮芷钧与江贵人把了脉。
徐玮回话:“皇上,皇后娘娘的体内有用过九阴散的痕迹,但江贵人并没有。”
阮芷钧接着话说:“江贵人有孕,胃口不佳,基本都没怎么动筷。”
熙和帝沉着声:“刘太医,可查出是哪个菜出了问题?”
“酸梅汤。”
云嫔反应最快,惊恐道:“酸梅汤?这是皇贵妃送的,咱们每个人屋里都有。”
皇贵妃不悦,立马解释着:“臣妾没有,臣妾若要下毒,万不会这么张扬。”
熙和帝微眯着眸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位太医依次为其余嫔妃诊脉。
安妃和云嫔的脉象显示有服用,丽妃与冯妃没有。
丽妃开口道:“不瞒皇上,这宫里臣妾信不过任何人,所以哪怕是皇贵妃娘娘的好意,臣妾也不愿消受。”
冯妃也跟着开口:“臣妾今日都陪在皇上身边,想来御前的食物不可能有问题。”
一人一句,仿佛就将皇贵妃定了罪。
皇贵妃瞪了她们一眼,转头对着熙和帝喊冤:“臣妾没有,皇上明鉴。”
孟常在也紧跟着进言,一副痛心委屈的模样:“皇上,是臣妾不够小心,没有护住与皇上的孩子。”
就在一群女人一台戏的时候,底下的宫人前来汇报情况,说是在皇贵妃住处的池塘里发现了不少被药死的鱼,经太医查验,发现又是九阴散。
丽妃连忙质问皇贵妃:“皇贵妃娘娘,酸梅汤是您送的,九阴散也是您住处的池塘里发现的,大家的症状都做不得假,您怎么还能淡定的喊一句冤枉呢?”
云嫔也是恨极了皇贵妃,这个能扳倒她的机会哪能不抓住呢,于是立马附和道:“皇贵妃娘娘,您不能如此狠心呀,您的孩子没有生下来,便也不让我们有孕吗?还有江贵人与孟常在,她们可还怀着龙胎呢。”
江贵人也跟着跪下:“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贵妃慌乱着指着她们,大喊道:“胡说,你们这群贱人,联合起来陷害本宫,皇上不会相信你们的。”
阮芷钧挨在孟常在身边,只是冷冷的看着皇贵妃,一言未发。
此起彼伏的女人声音吵的熙和帝头疼,他留下圣旨,拂袖而去:“袁氏降为答应,先送回宫去。”
徐玮说,孟常在这次失了孩子,以后也难有孕,熙和帝怜悯,晋了贵人。
阮芷钧亲自端着药喂孟宛,孟宛受宠若惊,又有些失望:“姐姐,袁氏只是降为答应,皇上还是顾念着袁氏母族。”
阮芷钧淡淡道:“已经很好了,毕竟咱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掩盖你服用九阴散的事。”
孟宛点点头,又道:“不过,一下从高处跌落至谷底,心理的创伤怕是不轻。”
阮芷钧并未接话,又舀了一勺喂到孟宛嘴边,皇上能处罚袁氏,已经说明他要对付袁家了,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孟宛喝完药,吃了一块蜜饯:“不过,今日安妃倒是安静的很。”
阮芷钧也反应过来:“确实,按往常,她一定是无辜又害怕的缩在本宫身边,莫非是吓狠了?”
“姐姐,臣妾说句你也许不爱听的话,臣妾总觉得,安妃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本宫也觉得,但又不愿相信,毕竟嘉和皇后生前嘱托过我,要好好护着她。”
孟宛提议道:“姐姐不如去看看安妃,瞧瞧她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
阮芷钧说道:“本宫正有此意。”
袁氏被遣送回宫,但熙和帝与阮芷钧的游玩之旅还在继续,半月后,她们来到了云嫔的家乡。
孟妍姿突然找到曹嫣然:“丽妃,我与你做一庄交易如何?”
曹嫣然好笑的看着她:“云嫔你糊涂了吧?我与你?”
孟妍姿不客气的径直坐下去,开门见山道:“我父亲可以帮我安排一名刺客,届时你只管挺身而出保护皇上,这一出苦肉计,足够让你重新获得盛宠。”
闻言,曹嫣然皱起眉头,打量了孟妍姿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听起来很诱人,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本宫不敢信。”
孟妍姿早就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也不恼,继续说道:“我的处境艰难,你也过得不好,我们为什么不能合作一次呢?”
“这么好的办法,你自已怎么不用?”
“这是我的家乡,你觉得皇上不会怀疑吗?”
很显然,曹嫣然迟疑了,她甚至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思索后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孟妍姿勾起嘴角:“你救了皇上,你的地位也会大大提高,之后我要你帮我把江贵人的孩子抢过来。”
曹嫣然看着这个与自已一同入宫却从未好好说过话的女人,突然笑了,反正得利的是自已,先答应了再说。
三日后,熙和帝遇刺,丽妃以命相护,追封为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