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场的生活节奏宁静而平和,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至少对于陈玄礼而言,这里是他的心灵港湾。在这里,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无论人们如何渴望它能慢下来,它却总是毫不留情地向前飞奔。就在这样的流转中,陈玄礼发现自已来到龙场已经超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随着王阳明带领着人手将新的驿站一座座修建完毕,并完成了搬迁的工作,那些曾经陪伴他们的仆人们也开始陆续收拾行囊,返回了各自的家乡余姚。这一切都在默默中进行,仿佛是龙场生活的一个小小注脚。
这一天,陈玄礼找到了王阳明,他语气平静地说:“伯安兄,我在这里也已三月有余,我想是时候了。我打算明天就带着我的两位夫人启程返回余姚,去向老爷复命。毕竟,我不希望他老人家在家中为我担忧忐忑。”
王阳明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陈大哥,有件事,它像一颗沉重的石头,藏匿在我的心底已经许久了。我无数次想要提起,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件事让我日夜不得安宁,仿佛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
陈玄礼看着王阳明的脸色,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拍拍王阳明的肩膀,爽朗地回应:“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情,你只管直说,我们共同面对,共同解决。”
陈玄礼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悲痛,他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王阳明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内心深处的平静彻底打破。
“是关于两位嫂嫂的事情……”王阳明的话音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般刺痛陈玄礼的心。王阳明继续说着,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这些记忆对他来说也是极度的折磨。
“以前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一想到就头疼。”王阳明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和痛苦,“前一段时间,我老是做梦,梦到自已在钱塘江里挣扎着,感觉好多次都要淹死过去。那种窒息的感觉,每次醒来都让我一身冷汗。”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渐渐的,两位嫂子的模样就出现在我面前,她们伸手接住了我。在梦中,她们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暖。后来经过反复几次之后,我就慢慢想起来了……”
陈玄礼的脸上泪水滑落,他听着王阳明的叙述,心中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大姐是为了救我独自一人去阻挡锦衣卫而被锦衣卫残忍杀害的,三姐是护送我一路逃亡,后来在钱塘江边被锦衣卫追上……”
王阳明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已的情绪:“她不想被锦衣卫羞辱,才投湖的。本来我也投湖了,好在慌乱中抱住了一根木头才侥幸活了下来。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在一个小渔村,可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礼听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几天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我害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去京城报仇。不告诉你的话,我又辗转难眠,心里一直不痛快。”
王阳明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他的眼眶也湿润了:“大姐,三姐是为了救我才被锦衣卫杀了的,我又没能力为她们报仇。有的时候想想,还不如和三姐一起沉入钱塘江里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省的现在这么痛苦。”
陈玄礼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你,你。你早就想起来了,怎么才告诉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他的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了掌心。“虽然心里早已做好两位妻子惨死的准备,如今亲耳听见,心中仍是痛苦万分。”陈玄礼的话语中带着哭腔,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那份无言的悲痛在空气中弥漫,他们都知道,这份痛苦将永远无法抹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玄礼像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后,准备出门去附近的山林散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带上了自已最珍视的宝剑。
当他要出门时,他的两位妻子面露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陈玄礼微笑着回答道:“我心中有些烦闷,想在山林中漫步,顺便练练剑,毕竟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过剑术了。”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两位妻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进入山林深处后,陈玄礼不断地回头张望,眼神中流露出对驿站的不舍之情。他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驿站的方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次进京,一定要为两位妻子报仇雪恨!同时,还要为自已的双亲讨回公道。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与其屈辱地活下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想到这里,陈玄礼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仿佛将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凝聚在了剑刃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剑背在身后,然后转身朝着北方狂奔而去。一路上,他穿越茂密的树林,跨越险峻的山峰,毫不停歇。终于,在不久之后,他来到了山的北边,一片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此刻虽是深夜,但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夜空。陈玄礼站在这片空地上,仰头望向星空,泪水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他张开双臂,尽情释放内心的痛苦与哀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这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散。
月光下,陈玄礼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坚毅。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踏上了复仇之路,不再回头。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龙场驿站的庭院里,仿佛给整个驿站带来了一丝生机。然而,这一天的宁静被一阵嘈杂声打破。众人纷纷走出房间,好奇地张望四周。原来,有人发现了一封信留在驿站的桌上。
信是由陈玄礼所留,一封给了他的两位妻子,另一封则交给了王阳明。当两位妻子拆开信封时,泪水不禁涌上眼眶。陈玄礼在信中告诉她们,他有要事必须前往京城办理,但请她们放心,他一定会尽快回来与她们团聚。他还嘱咐她们要安心待在驿站,等待他的归来。
而王阳明收到的那封信,则让他感到沉重。陈玄礼在信中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已的两位夫人,如果此次京城之行顺利,他将尽快回到驿站与家人团聚;但如果遇到困难,希望王阳明能照顾好他的夫人。
王阳明紧紧握着信件,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他深知陈玄礼对他的信任,也明白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他更清楚的知道陈玄礼此去京城是为了什么,那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他本应该不告诉陈玄礼的,这样很有可能会害了陈玄礼。他决定尽自已最大的努力,保护好陈玄礼的家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驿站里的人们逐渐恢复平静。大家都知道,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他们只能等待陈玄礼的归来。在这段漫长的等待中,每个人都在思考着未来的命运。
时间过去了三个月,京城的北门口处,出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乞丐。这个乞丐手中握着一根长达两尺多的粗竹竿,另一只手则捧着一个破旧的瓷碗。然而,与其他乞丐不同的是,他遇到过路人时从不主动开口乞讨,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马路斜对面的锦衣卫北镇府司。对于北镇抚司的一举一动,他似乎格外关注,而对其他事情却显得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