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沐浴完毕后,便回到卧房中。
而温澄也被两个丫鬟伺候着穿上寝衣,带回卧房中。
当卧房的门关上时,温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
她迈步走向床榻边,驻足停留。
床榻四周的帐纱皆被放下,包围着宽大的圆形床榻。
轻柔的帐纱如丝般垂落,淡淡的烛光透过帐纱,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朦胧的旖旎色彩。
温澄隐约看到床榻上卧着的身影。
沐浴过后,她只穿了轻薄的寝衣。哪怕门窗皆已关闭,身子难免不会感到有些寒凉。
她赤着脚站在床前,缓缓脱下身上的外衣,置于床边的木架上。
进入卧房之前,她强迫自已克服心中的恐惧。再坏也就是把她的身子折腾一番,难受一点罢了。
可现在站在床榻之前,她却犹豫不决,绞动着自已的手指。
“外面凉,先上床吧。”
良久过后,红纱帐内终于传来晏昭浑厚的嗓音。
温澄听到后,颤抖着抬起头,用手拨开了床前的红纱。
她战战兢兢地在床上卧躺而下。
看到晏昭穿着寝衣平卧在床上,她心跳不自加快,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温澄不敢转脸看向晏昭,只是把她的视线散落到四周。
红纱帐内,漂浮着令人浮想联翩的朦胧气息。
温澄莫名感到燥热。胸口剧烈起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只是板直地躺在床上,犹如一尊没有灵魂的泥塑。
当温澄听到耳边隐隐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时,她像是被解开了封印一般,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所有的紧张、不安与恐惧逐渐烟消云散。
她心中暗自庆幸,晏昭已陷入沉睡之中。并没有对她做些什么。
温澄睁开双眼。
明明心中的不适情绪已渐渐退去,可她依然感到很不自在。
她侧转过身,背对晏昭。一只手搭在玉枕上,另一手仍搭在被褥外。
想起今夜与晏昭相处的种种,复杂的情感宛如潮水般在她心中反复起落。
晏昭待人态度冷若冰霜,但在某些时候,他也是有温度的。
当晏昭迟迟未得到温澄的回应时,他心中的冷戾会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上。
可在看到温澄在痛哭时,他也会软下声来安抚她的情绪。
面对这样的人,温澄不知是该欣喜还是难过。
不论晏昭为人究竟如何,她既嫁入了江亭侯府,今后她身上所有的荣辱和是非都会与江亭侯府紧密相连。
而她所背负的一切,也关系着温家的声誉。
今晚是她的错,她不该意气用事,她不该被自已的负面情绪左右。
不知何时,她眼中再次泛起泪水。当泪水从她眼眶里奔涌而出时,她迅速用手抹去自已的泪水。
罢了,哭就哭吧。
哭完这一次,把心中的委屈都发泄干净,好好迎接往后的崭新生活。
***
晨曦微露,透过雕花的窗棂,轻轻洒在卧房中。
晏昭睁眼醒来。
他下意识地把视线落到床榻的另一边。
只见温澄侧过身,露出一只光滑无瑕的玉臂。在曦光的映照下,肤如凝脂,莹白似玉。
她身上还依稀留存着昨日沐浴之后的香气。
回想起昨夜,他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
即便在入洞房之前喝了些醒酒汤,但他的酒意仍然没有完全退去。
大抵是酒力过于生猛的缘故。入睡之前,他脑海里还有清晰的记忆。
可在昏昏入睡后再度醒来,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居然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温澄那张犹如祸水的脸……
还有,她在他面前痛哭了一场……
晏昭动作轻缓地下了床,生怕把温澄惊醒。
一炷香后,他穿戴梳洗完毕后出了房中。
池耀守在门外。看到晏昭出门后,便上前问道:“侯爷今日可要出府?”
晏昭沉思片刻,道:“不必了。”
因着成亲,高祈给了他两个月休沐。
但他在这段时日里仍会常常出府。要么是去议事,要么就是去军营整军操练。
若是不出府,他便在苍星苑的练武场练武。
他知道自已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所以他对自已向来都是要求严格,从未松懈。
在自已的职责范围内,他会用心完成每一件事情,力求做到极致。
“见过侯爷。”孟香怜从远处走来,停留在晏昭跟前。
“孟姨,早。”
看到孟香怜来到苍星苑,晏昭知道孟香怜要做些什么。
孟香怜扬起嘴角,笑道:“苍星苑的早膳已准备好了,侯爷先去用膳吧。”
“嗯”
晏昭正要去用膳,欲要往苍星苑的膳房走。
将要迈步时,晏昭注意到孟香怜身后跟着一个侍女。
孟香怜和毕庄一样,也是府上的管事。
章芷兰在世时,她一直跟着章芷兰、毕庄共同管理侯府的事务。
这么多年来,她在侯府中也享受着较高的地位。晏昭对待孟香怜也颇为尊敬。
她身后跟着的侍女,看着只比温澄小上几岁。
那侍女名为夏荷,在十多岁时便入了侯府。一直以来跟在孟香怜身边做事。
夏荷头脑灵光,做事干脆利落,深得孟香怜喜爱。
晏昭也对夏荷十分面熟。
看这架势,孟香怜大概是要把这夏荷调到苍星苑伺候。只不过伺候的人不是他,而是温澄。
他的目光快速掠过夏荷,踏着步子去往了苍星苑的膳房。
晏昭走后,孟香怜瞭望四周,注意到站在房门旁不远处的流萤。
她走上前去,对流萤笑着问道:“这位便是流萤姑娘吧?”
昨晚在宴席上,孟香怜跟在晏漪身边,在与晏漪谈话时,余鸢也提到了温澄的婢女流萤
所以她很肯定眼前这个陌生面孔就是流萤。
流萤看着眼前和善的女人,心中警惕卸下不少。她轻声回答道:“是,奴婢名为流萤。”
她初来乍到,对侯府不甚了解。便又对孟香怜疑惑道:“请问您是……?”
“我是侯府的管事,你管我叫孟姑姑便好。”
孟香怜做完自我介绍后,引导流萤看向夏荷,道:
“这位姑娘是夏荷。她长年跟在我身边做事,聪明伶俐,对侯府的事务都很熟悉。以后她便与跟着你一同伺候夫人。”
流萤看着孟香怜身侧的笑眼弯弯的夏荷,略显羞涩。
“流萤姑娘,你好!我是夏荷。从今天开始,就由我们二人一同伺候夫人!”
夏荷爽朗的声音传来。
“夏荷姑娘,你好……”
流萤虽也是活泼外向的性子,但眼前的夏荷好像比她更甚。在此衬托之下,她难免会变得有些“内向”。
孟香怜知道流萤还有些放不开,便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先进屋伺候夫人起床盥洗吧。”
说着,便让人推开了房门。流萤和夏荷两眼相望,进了房中。
温澄听到房门处传来动静,便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察觉到晏昭已不在床上,她才放松自如地坐起身。
不一会,温澄听到流萤的声音从帐纱外传来。
“小姐,你醒了?”
流萤隐隐透过帐纱看到温澄的身影。确定她已醒了,才对她问道。
温澄掀开帐纱,流萤也顺势把帐纱拨到床的两侧。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温澄的话里还带着一丝睡意。
“小姐,现在刚过辰时正。”流萤答道。
温澄用手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随后掀开被褥下了床。
她看到床边的衣架上已挂好了衣裙。应该是早就有人帮她备好的。
流萤见状,立马拿起衣裙帮助温澄穿上。
伺候温澄梳洗后,流萤便与温澄出了卧房,去往厅堂中。
一般的下人不会随意进入主人的卧房。
孟香怜知道自已对温澄来说,还暂时是个生人,贸然进入她的卧房难免会有些唐突。
因此她与夏荷没有随流萤一同进入卧房。
当孟香怜和夏荷看到流萤身边的温澄时,像是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珍宝,蓦地睁大眼睛。
她们不是没见过美人,但见到这样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的美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温澄向孟香怜与夏荷走近时,心中生出疑惑,但她还是出于礼貌,浅笑了一下。
“见过夫人。”
孟香怜脸上还留存着一丝惊讶。
旁边的夏荷也乐呵呵地跟着孟香怜向温澄表示问候。
孟香怜知道温澄会对她和夏荷感到疑惑。
她便主动自我介绍,道:“夫人,我是府里的管事孟香怜,您可以唤我孟管事,也可以唤我孟姨。”
温澄注意到孟香怜的谈吐气质,猜测她应该是江亭侯府内地位颇高的下人,便开口道:“孟姨。”
她认为,叫“孟姨”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于是便选择这样称呼孟香怜。
孟香怜笑着点头回应。
她又扭头,示意温澄看向身旁的夏荷。
“这位侍女是夏荷。从今往后,便由夏荷与流萤姑娘一同伺候夫人。”
温澄看着夏荷。她脸上的笑意如春风般明媚。
“夏荷,在未来的日子里便有劳你了。”
夏荷双眼弯得像月牙,道:“能伺候夫人我一点都不辛苦!”
温澄没想到,夏荷竟比流萤还要奔放。
她不免暗自苦笑。
“夫人,二小姐从昨夜便一直想要见您。今日一大早,她便来了苍星苑邀请您一同与她用早膳。不知夫人是否愿意?”
二小姐?
孟香怜知道温澄还有些拘谨。又道:“夫人,我先带您去用膳吧。二小姐闹着要见您呢。”
二小姐?
孟香怜口中的二小姐,应该就是晏萱了吧。
温澄在进侯府之前的三日里,侯府派来教她礼仪的嬷嬷提到过晏萱。
晏昭的父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晏漪早年间已嫁入东宫。而二女儿晏萱还未及笄,一直住在侯府中。
所以这个二小姐,应该就是晏萱了吧?
温澄点头,道:“二小姐盛情邀请,我当然愿意。”
随后孟香怜便带着温澄去往了晏萱所住的栖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