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少严问道:“他武功如何?”
林雅量道:“看起来不太会武功,被我们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轻轻松松就擒住了。”
明少严道:“不会是误会了罢?”
林雅量笑道:“北邙山荒无人烟,偏生他在那里鬼鬼祟祟,碰巧也好,误会也罢,总要等到我们除了妖女再放他。”池君彦说道:“雅量兄思虑周全,该当如此。”
长泉镇原有三家客栈,但众人担心妖女夜间作怪,不敢分散,便在同一家客栈住下。众多弟子都将棉衣厚袍铺在地板上,倒头酣睡,一时间这客栈的一楼和二楼都睡满了群雄,鼾声如雷。
宁璞与另一个仆从在陆云白屋中,伏桌而睡。睡至夜半,她突觉肩头被人轻轻触碰,迷迷糊糊之中抬眼一望,原来是陆云白。
陆云白轻声道:“隔壁有动静。”
宁璞立时警醒,道:“池景祁?”原来陆云白每晚都将客房安排在池氏兄弟的隔壁,以便随时跟踪,探查他们与西夏狼骑勾结的行迹。
陆云白点头道:“我听见隔壁有人推窗而出。想是门外走廊睡了人,只能从窗户出去。”
宁璞将桌上的玉米馍和绿豆糕装入袖中,却听陆云白问道:“为何要带上这些?”宁璞来不及解释,只冲他嫣然一笑,提剑推窗,飞身跃出。
她轻功日益精进,落地动静很小,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原来墙角边站着一个黑影,宁璞定睛一瞧,竟又是明少严,手里抓了一根羊棒骨。
明少严惊道:“你……”
宁璞见怪不怪,道:“你继续。”又问:“在我前面下来之人,往哪里去了?”
明少严用羊棒骨指了指左边。
宁璞道:“多谢。”她记得左边是客栈柴房,如今关押着那无名少年,难道池景祁是去找那少年了?她一面想着一面径直往左边柴房奔去。明少严愣在那里,滴着油脂的羊棒骨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客栈柴房在马厩左侧,狭小逼仄,更有马粪马尿的异味,挥之不去。宁璞心道:“这里哪能住人?”突然觉得有些异状,她仔细嗅了嗅,暗忖:“为何这臭味之中杂有一丝胭脂味道?”推开柴房木门,只见那柴草堆上蜷着一个穿着玄色宽褐的青阳门弟子,却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宁璞拔出火折一照,地上有五个歪歪扭扭的血字:凤翔府淫贼。她大吃一惊,忙翻过那青阳门弟子的身体,只见他喉骨被指力捏碎,口鼻流血,已然毙命,但尸体尚有余温,显是刚刚被杀。她四下里看去,却不见池景祁的踪迹,只得嗅着那缕淡如游丝的胭脂味,翻墙而出,顺着味道,径直往南奔去。
是夜一轮明月,几点疏星,映照万里,分明如昼。宁璞奔出长泉镇十余里地,极目眺望,只见远处半山腰有一个红影在动,心道:“是那个红衣姑娘!”她提起内劲,发足疾奔,只片刻工夫,已奔入山道,此处崎岖难行,行速渐缓。
宁璞心想自已这般奔走,只怕很难追上那道红影,必须寻捷径才行。她抬头望去,山腰石壁上有斜枝凸石,或可借力,心念及此,便纵身一跃,踏着斜枝凸石,连纵数次,直往上飞。约莫一炷香时间,眼见离山顶不远,她脚下忽地一空,原来踏到一根枯枝,“啪”的一声,那枯枝断裂,落下山崖。
宁璞疾将刀鞘戳进石壁缝隙中,这才躲过一劫,她向脚下一看,不禁有些后怕,此处离地面有百余丈距离,假若径直坠下,定会摔个粉身碎骨。忽又想起当年陆云白曾说他在冰墙上以短剑定身的旧事,竟与此情此景甚为相似,宁璞想到此处,立时觉得与陆云白有缘,心中也不再惧怕,遂学着陆云白当年的脱困方式,借刀鞘摇摆之力,重又奋起,再往上纵,不多时,跃到离顶不远的山道之上。
只见那红衣女子离她仅三丈距离,右手拎着池门少主,左臂挟着那少年,仍是疾步如风。宁璞紧随其后,却始终追她不上,暗叹此人内力修为已臻化境,就算她追上了也不是其对手。
那红衣女子奔至山顶,寻一处平坦之地,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姊姊轻功不错啊,追我这么紧做甚么?”
宁璞听她声音,果然是几天前躲在树上的那个声音,但见这少女一袭红衣,双靥含笑,剑眉冰眸,容貌甚美。宁璞问道:“青阳门弟子是你杀的?”
那红衣少女咦的一声,向那少年道:“你不是留了字么?”
那少年道:“或许这位姊姊没有看到。”
宁璞道:“凤翔府淫贼那五个字,是你写的?”
那红衣少女道:“那人在凤翔府杀害两位卖艺不卖身的官伎,死不足惜。”
宁璞看向地上的池门少主,发现此人不是池景祁,而是老三池景仁,问道:“那他呢?”
红衣少女道:“姊姊这么拼命追来,难道是为了救他?姊姊你是大好人,何必与他为伍。”
宁璞奇道:“你我第一次见面,如何知道我是大好人?”
红衣少女笑道:“柳泊岭上,姊姊大展神威,先后打败何氏兄弟和卫慕百遇,救下十三名宋廷宫女,我都是亲眼瞧见的。”
宁璞更觉惊奇,道:“你亲眼瞧见?”暗想自已易容成这般模样,竟也被她一眼看穿?
红衣少女笑道:“我一直在追查那三个门派做的坏事,便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藏身于那十三个宫女之中,后来果然被他们送往西夏。”
宁璞心想或许是自已的轻功或声音被她认出,忽又一个激灵,觉得这红衣少女的声音也甚为耳熟,略一思索,恍然道:“你就是那个唱《白云歌》小曲的宫女!”这少女容貌变化甚大,想来也是刻意伪装过,只是这声音却没有甚么变化,全因她当时陷入思念陆云白的愁绪中,没有特别留意那小宫女的说话声音。
红衣少女笑问:“那位梅大哥呢,你们没有一起来追我么?”
宁璞心底泛起愁绪,道:“梅大哥为了救我,故意引开西夏二品狼骑卫慕如雁,如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