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璞问道:“我们进去才一会儿,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梅御卿道:“跟随陆兄来麟州的几位管事随从,方才也与我一起等在门外,我就向他们打听打听。”陆云白笑道:“恐怕梅兄说了我不少坏话。”梅御卿哈哈大笑,并不否认。
宁璞一愣,问道:“你为甚么说陆哥哥坏话?”
陆云白笑道:“我手下这些管事的,平日里从不与人闲话。恐怕是梅兄用了激将之法,才从他们口中套出这些消息来。”
宁璞见梅御卿仍是笑而不语,知道都被陆哥哥说中了。
次日清晨,宁璞、陆云白、梅御卿、左采薇和明少严这五人各骑一匹骏马,跟随山东池门的马队一起出城,往东南方向而去。时过晌午,众人饥肠辘辘,却见路边有一酒家,屋前挑有一块青布酒旆,便一齐下马进店。
池君彦大手一挥,扔出两大锭银两,让店主人将荤食果蔬尽端出来。店主人和伙计看着二十两纹银,喜笑颜开,恨不能把整个店都端出来,店家进进出出,端来各样吃食,羊肉猪脯,蒸鸡酿鹅,每桌还有几盘菜蔬。众人吃得畅快,均觉池门主出手阔绰,这一路上再不会饿着。宁璞看见明少严仅拣几根青菜,扒完两碗米饭。
宁璞向陆云白问道:“陆哥哥,他怎么不碰荤腥,只吃青菜?”
陆云白轻声道:“这样的吃法,是跟师父学的。”
宁璞想了想,道:“莫非为了礼佛?”
陆云白摇摇头,说道:“师父说过,你要人怕你,你便吃寻常人吃不到的,用寻常人用不起的,出门是宝马香车、八抬大轿,入口是山珍海味、玉露琼浆。但你若要人敬你,自已吃的应该比寻常义士差一点,用的也比寻常义士差一些,如此便不会产生高人一等的作祟心态。”
却见明少严嘴里吃的虽是青菜白饭,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蒸鸡肥鹅。
宁璞叹道:“我看他只是学了姑姑的样子,却学不到姑姑的精髓。”
陆云白道:“我们小些声音,被他听见,又要恼了。”
宁璞道:“我真不明白,姑姑为何这般纵容他。”
陆云白道:“师父自有她的理由。”
众人每日行路百里,几天后的夜里,个个困乏酣睡。宁璞却睡得浅,她朦朦胧胧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扰醒,暗想:“我们马队人多,这一路走来,引人注目,难藏踪迹,莫非引来那红衣女魔头不成?她夜间窥探,若用暗器毒针,那就大大不妙了。”她睡意全无,缓缓起身,拎起乌霜宝剑,轻轻推窗跳出,不出一点声响。
宁璞拐过墙角,却见乌云蔽月,几点疏星,更觉客栈内外幽暗阴森。她慢慢走向那声响处,看见一个蹲在地上的模糊人影,半夜三更,果然有强敌窥伺,遂挺起乌霜剑,刺向那人的肩头。不料剑卷劲风,那人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让宁璞刺了个空。宁璞踏步上前,又刺两剑,那人身形一晃,已然跃至两丈之外。
那人低声喝道:“谁?”
宁璞听出是个男子声音,还有些耳熟,忙从袖中拿出火折,吹燃后一照,眼前这人竟是明少严,他手捧一只烧鸡,方才正吃得满嘴流油。
宁璞问道:“偷的?”
明少严道:“买的!”忽又委屈道:“我饿。”
宁璞又好气又好笑,问道:“我还以为那红衣女魔头偷偷潜入客栈来了。你说你,要吃就白天吃,何必夜里躲在墙角下吃呢,实在是……不成体统。”话音刚落,不远处忽地传来几声清脆的“咯咯咯”笑声,听来是个年轻女子。
宁璞和明少严脸色一变,身形弹起,往那笑声处飞纵过去,只见树影沉沉,哪里有女子身影。
明少严道:“这女子悄无声息地躲在这里,我们竟一点没有察觉,内力和轻功都好生厉害,难道真是那女魔头?”
宁璞朗声道:“前辈既已大驾光临,何不现身相见?”
忽听院外古槐树上传来一个铜铃般的少女声音:“我比你年纪还小,你怎么叫我前辈呢?”
明少严冷哼一声,喝道:“给我下来!”他腾空而起,踏过院墙,直扑树顶。宁璞高声道:“小心!”那树顶的少女咯咯笑道:“好的。”宁璞原是说与明少严听的,反倒被那少女接了话。
却听“砰砰”两声响,明少严“唉哟”一声,落回地上。
这时,有几个池门弟子听见动静,举了火把来到院子里。众人一看,明少严的胸前印了两个小小的脚印,自是吃了暗亏。
明少严怒道:“快,快去围了那棵树,不要让妖女跑了!”
众弟子翻墙而出,围住那古槐树。宁璞双目凝神,一直盯着树顶,没有发现动静,那女子应该仍在树顶。但明少严抢过一支火把,踏树而上,再用火把照去,却见树顶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甚么人影。
众人将此事告之门主池君彦,池君彦愁眉紧锁,没想到这女魔头已经盯上了池门,且轻功卓绝,能在众人围困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飞离。池君彦安排弟子在夜间轮流防卫,提防女魔头伤人。
又过三天,众人离开河东路,进入京西北路,夜宿长泉镇,此地离西京洛阳不远,再往前走即进山区。
这天夜里,众人刚刚吹灭油灯休息,忽听客栈木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忙又起身拔刀相待。却听守夜弟子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是云梦派的何掌门到了!”
池君彦领着众弟子迎了出去,宁璞也跟出去,她想问问何千秋与何万年的消息。却见客栈门前有三十余人,另有一个白发老者从四抬轿子里走出来,想来就是何掌门。果见池君彦拱手迎道:“江海兄,你能出山,我们何惧那红衣女魔头。”
白发老者何江海还礼道:“池兄客气了,我三派联手,就算是西夏一品狼骑来了,也得乖乖认输。”
宁璞眉头微皱,心想:“假若三派联手就能对付一品狼骑,那麟、府二州那么多的群雄义士,又何止三派,却也不是李赞延的对手啊。”
忽听白发老者身后的弟子齐声惊呼,众人忙转到他身后,都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