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身着华服的女子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台下人说说笑笑，似乎也就只有孙暖在认真看戏。
这戏唱的是一位女子与心上人的爱恋故事，女子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一场赏园会上对男子一见倾心，男子亦有意，但该男子家中已有一位貌美的妻室，男子邀女子一同游园，又表示二人的情谊仅限于此就罢。然女子却舍不下这段情，对男子忧思难忘，执迷要嫁于男子，甘为妾室。男子受不住她的纠缠，最终还是娶了她，但逐渐受不了她的掌控欲，感情日益淡薄，久而久之便不再贪恋她的美色，愈加发觉妻室之淑良贤德。女子日复一日地瞧着男子与妻室谈笑，嫉妒心大作，将全府闹得鸡犬不宁，最后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孙暖愈看愈觉不适。这出戏中，动情的又岂止女子一个？为这段情爱付出代价的，为何却只是这个女子？
书中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戏中的女子，为了一段情爱，让自已从大家闺秀变成一个人人不齿的泼妇，既可恨，又实在可怜。
随着红幕缓缓拉上，众戏子一起出场致意。台下众人面上亦晕了酒意，笑着喝彩。
“诸位的表演皆是上品，一一有赏！”
“谢萧大夫人赏赐！”
孙暖正垂着眸发愣，大夫人道：“阿暖。”
没有反应。
大夫人又扬了音调：“阿暖？”
孙暖猛然回神：“什么？”
大夫人笑道：“竟看得这般入神，你爹娘唤你呢，怎的也没听见？”
孙暖看向孙老爷孙夫人，孙夫人亦笑道：“暖暖，回头有空就回家来吃饭，爹娘许久没见你回来了。”
孙暖点头道：“女儿知道。”
孙夫人又对萧墨琛道：“墨琛啊，以后就和暖暖一同回家吃饭，我们知道你军务繁忙，但我们二人今日见了你，颇是喜欢，也很想同你多说说话呢。”
萧墨琛扯出个笑容：“是，有空一定前来叨扰。”
周之恒面上晕着酒意，在贴身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起身，步伐略有些不稳道：“时候不早了，在下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今日沾了嫂子的光，在这里祝愿嫂子，岁岁年年，顺颂时宜。告辞了！”
“周将军慢走。”
大夫人道：“以后常来玩。”
“自然。”
周之恒走后，孙家二老便道：“我们二人也准备回府了，感谢萧府的款待。”
“这便要走了吗？你们二位难得与阿暖聚一次，怎也不多坐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不叨扰了。”
大夫人道：“好吧，日后还有机会，咱们再聚。”
孙老爷孙夫人正欲起身，陶柳便率先起身，走到正桌前，行了一礼：“母亲，琛哥哥，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了。”
大夫人和萧墨琛也是一愣。
孙老爷开口问道：“大夫人，这位是？”
大夫人扯唇一笑，没有开口。孙老爷瞧她脸色奇怪，便又看向萧墨琛，萧墨琛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暖岔开话题道：“爹，你们不是要走了吗？马车想必已经备好了。”
陶柳转身，向二老行过一礼：“陶柳给孙老爷孙夫人请安，我是墨琛的妾室，便也是阿暖姐姐的妹妹。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叫阿暖姐姐一声嫡母呢，自然也得唤二位一声舅公舅婆。”
闻言，孙老爷孙夫人脸色微变：“原来是这样。”
孙暖道：“爹娘，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便先回去吧，改日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孙老爷对大夫人道：“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大夫人道：“二位慢走。”
待二人走后，大夫人登时敛了笑意，抓起一个酒杯便往陶柳砸去，正正砸在她的前额。
“下贱东西！敢在我面前玩什么心眼！当我是瞎了还是死了！”
陶柳即刻跪下，失色道：“母亲为何动这么大怒？陶柳惶恐！”
萧墨琛亦被吓了一跳，起身站到陶柳身旁：“母亲息怒，阿柳绝不是有意的。”
“愚蠢东西！你是瞎了吗？她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分明知道今日是阿暖的生辰，非要挑在孙老爷孙夫人还没走的时候显摆身份，生怕他们不知道你新纳了个妾室吗？”
萧墨琛道：“母亲，男子三妻四妾本也是常事，孙老爷孙夫人不会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之人。更何况，是少夫人邀请的阿柳，阿柳也不知道孙老爷孙夫人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何来显摆一说？”
孙暖道：“母亲，算了，都是一家人，我爹娘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不必动怒。”
大夫人没理会孙暖，继续骂萧墨琛：“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脸当着他们二位的面说出她的身份？”
萧墨琛瞬间语塞。
大夫人又道：“他们二老如此爱护女儿，你觉得他们知道女儿的丈夫新纳了个妾室会高兴？我一直说这个女人不怀好意，你非当她是个宝！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愚蠢的小子！跟你爹一个样，看见娇滴滴的女人就失了智！”
萧墨琛被骂得涨红了脖子：“还请母亲口下留德，若母亲执意针对阿柳，那我便只能带着她搬去城外的府邸了。”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敢威胁你娘！”
“非也。只是母亲，您可曾考虑过儿子的处境？您是我最亲的人，而她是我认定之人，我夹杂你们二人之中有多艰难？你可曾有为了你儿子，尝试去接受阿柳？”
大夫人呼出一口气，道：“那你可曾考虑过阿暖？这个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开口闭口都是你的陶柳，你可曾理解阿暖的处境？”
萧墨琛道：“是，我对不起孙大小姐。但是，造成今日的局面，难道母亲您就没有一点错吗？”
大夫人沉思片刻，点头道：“是，我也错了，我不该逼你成婚。”
孙暖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扶额道：“我为了你的婚姻，费劲了心思。却害得阿暖受尽你的冷眼，是我错了。你自甘堕落，一定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我管不了你了，随你去吧。我们萧家欠阿暖的，我这个做娘的来补偿！现在带着那个女人，滚。”
萧墨琛扶起陶柳，便大步离开了。
孙暖坐到大夫人身旁，轻拍她背道：“没事的母亲，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大夫人柔声道：“抱歉阿暖，都是母亲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孙暖摇头道：“母亲哪里话，您为我的生辰准备这么多，还把我爹娘请来陪我一同庆生。您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大夫人叹气道：“是我们萧家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一个有教养的媳妇，可惜那臭小子是个不长眼的。”
孙暖倒也不在意，只道：“他只是已经心有所属，没精力去关注其他女子罢了。”
“琛儿只是不了解你，他若是了解你，定会喜欢你的。”
闻言，孙暖只浅浅一笑，便没再辩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