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上官将军抚须微叹,眸内凝上了一层愁意,“微臣何尝不明白,微臣也不希望自家丫头舍身去当别人的妾,但她嫁郎心切,她说身份地位不足为重,只要真心相爱便能攻破一切难关。微臣是怎么都劝不住啊,这丫头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雪帝细眉微拧,俊秀的面容浮现一丝淡忧:“朕只怕她被爱冲昏了头脑。若是那温靳竹起了邪心想要利用她身上的寒冰魄,你能保证她会誓死守护吗?”
他精锐的眸光扫过上官将军僵硬的神色,语气字字掷地有声,却是句句不容他回辩。
“微臣……微臣惶恐,微臣无法保证!”上官将军猛地瘫软下跪,面现慌色,苍老的指尖生生掐入身下的大红地毯内。
雪帝面色淡然,轻叹声道:“字画已成,婚事已定,朕也不好阻拦。唯今之计,你派个机灵点的丫鬟陪着她出嫁,时时监看她的情形。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来找朕。”
上官将军一想,这也是现今唯一的方法了,只得微微叹声颔首:“微臣明白了。”
“当然,转正为妻是最好的结果。你不是说温靳竹现在冷落了那正妻吗,那距上官雪莲转正的时日应该不远了。”雪帝执起茶盏放在唇边轻抿一口,悠然出声。
“关于此事,微臣会和温靳竹与其正妻谈谈的。事关雪国之事,微臣决不怠慢。”上官将军自信满满道。
“嗯。朕乏了,你下去吧。”雪帝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任侍女替他更衣。
“微臣告退。”上官将军微鞠一躬后,折身退出静书房。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绿月端来一盘绿豆糕,坐在她身旁,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
花伊婧坐在锦椅上,单手撑着脑袋,神情呆滞慵懒地望向窗外。春光从窗格间细密洒入,落在她极其精致的脸庞上,衬得那双本就清澈透明的眸子更加剔透,如同上等的黑曜石般夺目。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眨眨眼睛望向桌上一盘精致的糕点,莞尔,“你做的?”
绿月正拿着一块欲放入嘴里,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啊,小姐尝尝看,觉得怎么样?”
花伊婧轻然一笑,这丫头准又在想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了。她捻起一块小心放入口中,面露惊喜之色地赞道:“出乎意料得好。”
“真的吗?”绿月喜露于色,幸福地咧嘴笑道。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花伊婧擦了擦唇角,却没再吃下一块的意愿。
“小姐不吃了?”绿月急忙出声问道。
花伊婧神秘兮兮地笑着,伸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拿去给花子茴吃吧。”
“啊!”绿月闻言立即激动地站起身,面庞倏地一下红透了,她粉唇微嘟,像是被发现了秘密的孩子般撒娇,“小姐真烦人!”
花伊婧噗嗤一笑,笑靥如这窗外阳光般令人心旷神怡:“好了,赶紧拿去给他吧。我听说他今日好不容易回府上一趟呢。”
绿月微许颔首,双手紧张不安地搅在一起,目光娇怯地望向别处,低声道:“可是,可是我这样突然送东西给他,有点太唐突了吧……”
花伊婧闻言便闭着眼往椅子上一靠:“先声明,我可不会陪着你去。”
“小姐!”绿月连忙软声娇语地蹲在她身边,殷勤地替她垂肩捏脚。
“不去。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花伊婧狡黠一笑,起身直把她往门外推,“快去吧快去吧,若是皇上突然下旨要他回宫,那你这次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绿月闻言顿时停止扭捏,迅速地掠到桌前捧起精致的盘子:“对,小姐你说得对,我还是快些给他送了去!”说罢,她正欲转身而出,一道朗爽的声音传来:“伊婧!”
绿月顷刻间怔在原地,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捶擂着胸膛,她知道站在身后的是谁,却丝毫没有回头的勇气。
“你怎么来了?”花伊婧秀眉微拧,望了眼门口处一身阳光刚劲的男子,又望了望傻站在原地的绿月,挤眉弄眼地示意她有所行动。
绿月双颊微红,立即会意地伸手拨了拨头发,笑意盈盈地转过身:“花少爷,这是……”
“好不容易回一趟府,这不是来看看你吗。”然而她的话还未道尽,花子茴却如没听见一般,迫不及待地提步朝花伊婧走去,健硕的身躯猛地擦过绿月的肩膀,她一个不小心踉跄着将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
“啊呀!”她惊叫一声,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地狼藉,此刻心底可谓是百味杂陈,一言难道尽。
花子茴闻声立即停下脚步,回过身,眸内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真诚而愧疚道:“真对不起。”
“没,没关系的,绿月来收拾就好。”绿月闻言,方才的心塞一扫而空,转而是满满的激动欣喜之意,“花少爷身上没弄脏吧?”
花子茴腼腆笑着摇摇头:“没有。对不起,麻烦你了。”
“不麻烦。”绿月心里满满的欢喜,踮着脚绕过一地破碎的糕点,小跑进内室偷着乐去了。
花伊婧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失笑:“她虽然冒冒失失的,但心底很善良呢。”
“是啊,就同你一样。”花子茴弯眉浅笑,温柔的笑意落入她眼底,她竟鼻尖一酸别过头去。不知在这世上,除了他与绿月,还有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间绿月躲躲藏藏地在帘幕后不敢出来,花伊婧便将她一并拉入对话中,三人对坐围成一圈,交谈甚欢。虽然大多数都是以花伊婧为话题开聊的,但绿月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知所不言,两人终于渐渐熟络起来。
“时间不晚了,我得走了。”花子茴突然抬首望向窗外,黄昏将至,这一聊就从午时聊到现在。
“哥哥慢走。”花伊婧也发觉时间已晚,站起身准备送客。
“花少爷慢走。”绿月也懂事地不多作挽留,起身将椅子收拾规整,恭敬地屈腰道。
待花子茴离开后,花伊婧狡黠一笑,臂膀戳了戳绿月:“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绿月兴奋得捂住面颊,在房间内不停蹦跳,花伊婧劝说好久她才平息下来,谁知刚停下来就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小姐我爱死你了!”
“真是个小疯子。”花伊婧没有推开,笑着拍拍她的背,“今天表现不错,以后我会找更多机会让你们见面的。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子茴他一定能看见你的好。”
绿月停下激动的心情,双眸内写满真诚:“小姐,绿月不奢求能得到花少爷青睐,只要绿月能陪在花少爷身边默默关心他,就算花少爷喜欢的是小姐,就算花少爷最后娶了别的女人都真的没关系,真的。”因为她深知,以她卑微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得到一个镇国将军的垂青。
“喜欢他是绿月自己的事情,绿月不能奢求他也用同样的喜爱对待我。”她微许一笑,语气却是极其动人真诚。
“绿月……”花伊婧有些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绿月有多喜欢花子茴她看在眼里,只是难为这一段苦相思最后也很难修成正果。
“绿月希望的,只是他一生幸福,平安,仅此而已。”她唇角带笑,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敛下清澈的眸,垂首像是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花伊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心疼地将她拥入怀内:“他会的,你也一定会的。”
“大哥,都准备好了。”夏天畅牵着他那匹银白色鬃毛的蒙古马站在夏颜修面前道。
“父皇赏的?”夏颜修望了眼他身旁那匹威风的蒙古马,一个翻身上马,笑问道。
“嘿嘿,我本想向父皇要匹像你一样的赤兔马,结果反遭他一顿骂,不过,最后他还是向大草原边境那边购了匹蒙古马给我。”夏天畅不好意思地一笑,“这马看似威风,却远不如大哥那匹赤兔马。”
夏颜修抚了抚身下马儿红棕色的鬃毛,微许一笑:“该走了。”
半晌功夫,只见两匹一红一白的马匹飞驰出宫,速度极其迅猛,如同两道驰骋的闪电般转瞬即逝。
青云缭绕的无极山,与仙境飘飘的药山不同,无极山上可谓是生灵的天堂,四处可见活泼自如的飞禽走兽,一片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乐然景象。
“这真是个好地方。”夏天畅心情甚好,牵着缰绳让马儿慢步闲走,顺带欣赏一番四处的风景。
夏颜修一身玄青色长袍,墨发绾起,面对万物滋生的美景,俊美的面庞上却没带一丝喜色:“别缓下速度,赶紧走!”说罢,他猛地扬鞭抽向马臀,马儿吃痛地惊叫一声,扬蹄猛地奔向远处。
“真是个没情趣的人!”夏天畅忿忿地骂了一句,双腿猛地一夹马肚,马儿即刻飞奔而去,掀起一地缤纷的花瓣落叶。
“今日有客前访?”简陋的破庙内,高伽僧淡定自若地坐在云榻中央,手中紧捏一串佛珠暗自叨叨。
“是的,两名男子,按装束来看,像是宫内的人。”这出声回答的小和尚是自小便伴他身侧的随从。
高伽僧暗叹一声,面露不悦地放下佛珠:“天天都是络绎不绝的客人,扰得老衲一刻不得清闲!”
“师傅息怒,要徒儿把他们赶退吗?”小和尚连忙替他摇扇平息怒气道。
“不必。”高伽僧身体一斜仰躺在地上,慢条斯理道,“拦了也无用。算了,给老衲拿酒来!”
“可是师傅这样做真的不怕遭天谴吗……”小和尚闻言猛地一惊,忙跪下身道。师傅作为神圣无上的僧者,怎么能饮酒消愁呢!
“说了给老衲拿来就别磨蹭了!”高伽僧正值气头上,语气自然也很冲。他是好不容易有兴趣念个佛经了,却又有闲人扰了他的清静。
“是,是,徒儿马上拿来。”小和尚无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刚离去不久,驾马的兄弟二人已然下马,一刻不得容缓地踏进玄高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