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伊婧面色怔忪地望着眼前极尽恩爱的一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完全是个多余。她忍气吞声地再次扯了扯花子茴的衣袖,语气中带着凌厉与不耐之意:“哥,你再不走,是不是要等父亲来教训你了!”
花子茴身形一震,眸光掠向花伊婧沉重的脸色,抿了抿唇:“对不起。”
花伊婧摇摇头,眸光潋滟:“我们走吧,别叨扰到他们。”
是啊,她的存在,只会成为他幸福途中的阻遏。
花子茴叹息一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任她挽着转身而去。
温靳竹目光停驻在离去的两道身影上,落寞的神色一点点爬上他英俊的面庞。此后,他也只能像这样看着她步步离去。
“小姐,你回来了!还有……花少爷。”绿月先是兴奋又担心地扑上前去,但在看到小姐身后的花子茴后,立即规规矩矩地站直:“奴婢给花少爷请安。”
“免礼。”花子茴叹了口气道,目光始终落在花伊婧身上,“让绿月为你准备好热水,今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花伊婧感激地笑了笑,用力点点头。
“那我走了。”花子茴松开她的肩膀道。
“花少爷不再……坐坐吗?”绿月突然叫住他,目光内多了丝小女生才有的娇怯之意。
花子茴摇摇头,阳光一笑:“本少还有别的事,不便多逗留了。”说罢,便匆匆拂袖而去。
“哎,真可惜。”绿月自顾自地叹了声,面露失望之色。
花伊婧噗嗤一笑,贼兮兮地戳戳她:“绿月,你是不是对花子茴有意思?”
“怎,怎么可能呢!小姐,你可别乱说!”绿月闻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骇人惊闻的消息,整个人浑身一震,呆呆立在原地,慌乱不安的心思全写在眸底。
“喜欢就喜欢嘛,何必跟你小姐我说谎。”花伊婧伸手点点她的鼻梁,微微笑道。
“可,可是,绿月只是个卑贱的婢女,况且……”绿月独自坐在桌旁,透过明净的窗,望着窗外清淡的月色,“况且花少爷他根本不喜欢我。”
“你从未试过对他吐露真情,又怎么会知道他不喜欢你呢?”花伊婧盈盈一笑,伸手替她拿了件衣服披上。
绿月猛地摇摇头,眸底染上一抹坚毅:“绿月很清楚!因为,因为,因为花少爷喜欢的人是小姐啊!”
“这……”花伊婧眸光微震,执着茶盏倒茶的动作一顿,茶水从壶中溢出几滴,很快化干在桌上。
她拧着眉心,眸色却依旧带着诧异之色:“绿月,这话可不能乱说……”
“绿月很肯定,花少爷他喜欢小姐。”绿月轻笑出声,落入花伊婧耳中却是如此落寞,孤独。
花伊婧慌乱地摆手:“不,不是这样的,子茴他对我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喜爱,并不是你所想的男女之情……”
绿月淡淡一笑,眸底晕染上几分悲意:“都说喜欢上一个人,会格外注意他的言行举止,也许小姐从未认真注意过,但绿月很清楚,花少爷对小姐的好,是别于兄妹之间的……”
“可,可是……”可是她和花子茴是亲兄弟啊,他怎么能喜欢上她!
“小姐,您放心,绿月对小姐并没有任何妒忌憎恨之心,只是想把事实告诉小姐罢了。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所以根本没必要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绿月扬起小脸,清亮的眸内映着莹莹灯光,显得尤为娇俏可人。
“绿月……”花伊婧不忍地拧眉,从那双眸底,她看见的不仅是对她的衷心,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悲凉。明知得不到,握不住,却还要这般痛彻心扉地狠狠去爱,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好了好了,绿月不该与小姐提起这么伤心的事情的,那,绿月去替小姐准备热水了。”绿月笑着挥挥手,似是想把这浓重悲伤的气氛轰走,她站起身走向内室,独留花伊婧一人呆呆坐在桌旁。
翌日,四国人马纷纷驾车回国,凤帝负手站在高高的凤观台之上,望着台下微如蝼蚁般的人群,稍许眯起精锐的眸光,望向一旁的太后。
“这次竞赛,预期中的几位智者都未能夺冠,实是让哀家有些扫兴哪。”太后老态龙钟地坐在紫檀摇椅之上,苍老的手执着一杯清香的龙井,眯起双眸休息。
凤帝缓缓转过身,凌厉的双眸内迸现慧光:“是啊。不过,倒是那个花伊婧很出朕的预料外。朕记得那个丫头从小便不喜皇宫,花将军每次带着她来,她都大哭大闹一番才安神。昨日一见,她确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昨日她一身素蓝色简单宫装倏地出现在殿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双澄澈得胜过世间一些璀璨珍宝的眸子,就算是成日身处环肥燕瘦环境下的他,也不禁为之美丽而惊叹。
“不仅如此,她竟敢与夏颜修对弈,她明明知道连长孙段都敌不过夏太子,还愿意挺身而出,不过这还不是最出乎哀家意料之外的。哀家很惊奇,她的棋术竟然如此精湛,竟与夏颜修打成平局。连长孙段都敌不过的对手,她却能将局势扳成平局,着实让人赞叹不已。”太后扬唇一笑,接过皇帝的话,慢条斯理道。
“朕也是如此想的。不过,这次凤凰宴上,就属她和另外一位女子表现最为突出了。”凤帝目光深远地凝向苍茫的天空。
“皇帝说的是上官雪莲?哀家早告诉过你,雪国这个小国不容小觑,单单一个弱女子便能战胜三位嫔妃,拿下琴技的头筹,你说说你是不是没听进去哀家的话,不留神了吧。”太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盯着他。
“母后教训的是。朕如今也在逐渐关注起那个小国了。只是,温靳竹扬言要婚娶一事……”凤帝拧眉望向母亲,她却乐呵呵地神秘一笑:“这事,不愁,不愁,随他想怎样怎样吧。哀家相信靳竹那孩子,他可比你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头脑有才识,哀家相信他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有他的道理。”太后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口。
“有母后这么包庇外人,不向着自家孙儿的吗?”凤帝笑着调侃,对于此事也没多再留意。
“哀家说的是真心话,那温靳竹与夏颜修,长大以后绝对不得了。哀家只盼着等他俩成长以后彼此明谋暗算的对峙,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太后眯眼望向远处,仿佛预见了遥远的将来。
花伊婧坐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长吁一口气,一路颠簸,总算是到了。
然而她刚下马车,抬眼望了望面前的建筑,不禁疑惑地问向车夫:“怎么会在将军府?”她不是该回太尉府吗?
那车夫恭敬地颔首鞠躬:“回花小姐的话,奴婢奉花将军与花夫人之意,将小姐送到将军府,花夫人特地说思念小姐了,让小姐在将军府住一宿。”
花伊婧面露不解之色,却没再多问什么,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真是奇怪呢,夫人怎么会莫名其妙让你回府?”绿月跟在她身后,也跟着疑惑起来。
花伊婧随着婢女们迈进府内,将军府依旧是以前那番模样,如今正值旺春,园内花朵争相斗艳,甚是惹人注目。
“花小姐,夫人和将军让您进屋,说是有要事相商。”她刚回到自己的荷韵阁内,一个似是恭候多时的小婢女鞠躬说道。
“可是我才刚回府,连水都未喝一口……”花伊婧疑惑不解道,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紧要事让她非现在去不可?
“花夫人说了,此事不可怠慢。”小婢女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立即打断她道。
花伊婧张了张唇未出声,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带我去吧。”
“小姐?”绿月不知为何心生担忧之情。
“绿月,你就不用跟来了,帮我备些茶点,等我回来时一起用。”花伊婧转过身吩咐道。
“嗯。”绿月用力点点头,转身便朝内室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
“伊婧拜见父亲,母亲。”花伊婧随着那小婢女走进阁内,恭敬地下跪行礼。
花将军与花夫人似是早就等候在厅内了,两人高坐在大厅内,各人手执一壶清茶,目光内没有半点温柔之色,不由得让花伊婧心头一凛。
“过来。”花夫人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朝她挥挥手,示意她上前来。
花伊婧微许颔首,站起身朝前走去,站在花夫人面前。
“啪!”地一声,只听得耳旁一阵嗡嗡作响,尔后她整个人被打得跪坐在地上,纤弱的手捂住右边脸颊,疼得她险些落泪。
花夫人一掌下去,手心已微微发麻,却好似还不解恨似的,扬起手掌又要挥下去,一旁的花将军却慢悠悠地扬唇:“够了。”
花夫人即刻停住动作,忿忿地抱臂坐下,目光冷冷在她身上徘徊:“花伊婧,我养你是为了让你用心辅佐库兰族复兴,你怎么那么没用,连看个相公都看不好,任着他从你手上逃脱!现在他又要纳妾了,你倒是平静得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她的话语字字尖锐,句句刻薄,如同薄刃狠狠刺进她的胸膛,疼痛得难以呼吸。
“母亲……”她低声抽泣着,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是她太没用,是她太蠢太傻,天真地认为他们之间的真爱坚不可摧。
“别喊我!”花夫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冷哼一声别过头,似是不愿再见到她一眼。
花将军闻言也放下茶杯,目光深沉地在她身上游走:“你告诉父亲,他对你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花伊婧身体微震,随即敛下眸来:“女儿……并不知道。”
“算了,我看再问下去也没用了,干脆把她送到库穴里算了。”花夫人正值气头,说出来的话都是极其狠毒。
花伊婧一听,面色微变,她听说过库穴,那是个极其残忍的地方,库穴中的苦力们除了成日地干活,再也没有自由。与其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赐她一条白绫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