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今今吃完后，就到屋子里拿出自已专用的小凳子，坐在爷爷奶奶身旁，吹着从远处田地里吹来的风。
“我在驾校学车，教练好凶，他一直骂我。”黎今今找到了靠山，开始吐苦水。
“他真的好凶，我不想学了。”黎今今委屈巴巴地往奶奶身前凑了凑。
奶奶拉过黎今今的手，心疼又满脸慈爱地望着黎今今。
“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换一个教练，要不就换一家驾校，又不是只有那一家。”爷爷认真地说。
“算了吧，报名费要不回来。”黎今今本来也只是随便发发牢骚，更何况教练虽然凶，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今今啊，要是真的不开心，就换一家，爷爷奶奶有钱。”奶奶说。
“不用。其实我觉得我不适合学车。”
“怎么不适合了？”爷爷接着问。
“我太笨了，反应不过来。还有，好难呀，我学不会。”
在爷爷奶奶面前，黎今今可以毫无保留地表现自已的畏难心理。她不会觉得有负担，也不用自立自强。
“难可以慢慢学嘛。还有，我们家今今可不笨。”奶奶笑着说，语气里满是鼓励。
“对，今今，爷爷相信你。”
一股暖意涌上黎今今心头。
她想起来前几个晚上和妈妈抱怨时，妈妈说的：“别人都能学会你怎么学不会，大学生连车也学不会像样吗？”
还有爸爸说的，“必须得学会。”
谁不喜欢鼓励式教育呢？
“我去给你们做饭。”爷爷把小凳子推到一边，站起身来去淘米。
“我也去。”黎今今忙着起身。
“不用你去，今今，坐这儿和奶奶聊聊天。”
“对，今今，回家就要好好休息，不用帮忙。”爷爷摆摆手，因为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加深。
“奶奶，我不会做饭怎么办？”语气里带着些微沮丧，眼皮也耷拉下来。
黎今今觉得自已的确挺失败的。书读得糊里糊涂，基本的生活技能也没掌握。
“嗯，奶奶也挺担心这个问题的，怕你之后一个人在外不会给自已做饭。”
“啊，那我怎么办？”
“谁说现在必须会做饭啦，他们年轻人现在都会点外卖。不会也不会饿着自已。”
在门外淘米的爷爷的声音传来，话里话外全是对黎今今的偏袒。
奶奶又气又笑，“那还能天天点外卖吗？我是想让今今能自已照顾自已。”
“那我慢慢学，学不会也没关系。”黎今今笑嘻嘻地说。
“这事也都怪你爷爷，我一直说教你做饭。他天天给你开脱，上学时说你学习辛苦了，放假了又说你该好好休息休息。哎，说不过他…”奶奶笑着抱怨，脸有意对着外面，就是要让爷爷听见。
爷爷淘好了米，往厨房走，语气温柔，“好，怪我怪我。”
“对了，今今。”奶奶想到了什么，身子往黎今今旁凑了凑，“那个男孩会不会做饭？”
黎今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好像…会吧。”
“是叫许承，对吧？”
“嗯，奶奶，你居然还记得。”
“今今的朋友，我当然记得。”
“怎么样？”奶奶悄悄问黎今今。
“什么怎么样？”黎今今一脸茫然。
“跟他在一起开不开心？”
“嗯，挺开心的。”黎今今回想着许承在一起的记忆，很开心，就是…
黎今今停顿的时间，让奶奶的笑意减了些，“怎么啦，今今？”
“可是我总是见不到他。”黎今今说出来既觉得委屈，又觉得羞涩。
奶奶摸了摸黎今今的肩膀，认真地说，“今今啊，那你们就好好克服困难，多见见面。两个人还是要多在一起的，不然感情也会变淡。”
“嗯。”黎今今点点头。
“如果在一起不开心了…”奶奶的话没有说完整，黎今今感受到奶奶粗糙的手在自已掌心摩挲着。
“奶奶希望你自已开心。”
黎今今懂了奶奶的意思。
“好了，吃饭啦。”爷爷已经把桌子擦干净了，“今今，你端一下饭菜。”
黎今今麻利地到厨房里把菜和米饭摆放整齐。
爷爷往里屋走去，拿出一个因为系了好几个结的皱巴巴的塑料袋，袋子上写着“???大药房。”
爷爷接着往杯子里倒好热水，从袋子里拿出瓶子，盒子，对着上面的提示找出一颗颗药，接着递到奶奶手里。
黎今今从厨房走出来时看见的是奶奶难受地喝水帮助吞咽下去药丸的场景。
“奶奶，你还没好吗？”黎今今有些心疼奶奶，她蹲在奶奶身边，奶奶还没从刚刚喝药的难受劲儿缓过来。
“没呢，还是得吃药。”爷爷回答。
“需要饭前吃吗？那菜都没那么好吃了。”
黎今今最讨厌的就是饭前服药，药的苦味，还有进入喉咙时的异物感，都让她不想回忆。“吃饭”前要吃药那简直就是酷刑。
“嗯，医生要求的。今今，我们先去吃饭吧。”
“对，今今，我一会儿再吃。我还要再喝点水。”
奶奶又从爷爷手里接了一杯水。
能让奶奶露出痛苦面具的药，黎今今不敢想得有多么难以下咽，她一时有些心酸。
第二天傍晚，奶奶坚持和爷爷一起在站台那儿看着黎今今走上车。
即使是傍晚，空气里也是无比闷热，她自已的额头也会沁出细密的汗，“爷爷奶奶，你们先回家吧。车一会就来。”
“急什么，我们回家也没事。”
爷爷的脸因为热有些发红，伴着傍晚的已经弱下去却仍旧有力的阳光，黎今今能够看清他们闪着金光的丝丝白发。
“今今，喝点水。”奶奶把西瓜水杯递给黎今今。
“奶奶，你一直用着啊。”黎今今接过水杯，心里一阵触动。
“嗯，方便。”
“要不要给你买点零食带在路上吃？”爷爷看着不远处的便利店，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问黎今今。
“不要了，一会儿就能到。”
“车还有一会儿。我去买。”爷爷的身体因为年纪大了走起路来不像年轻时那么稳当，脚似乎有些晃荡，黎今今还没来得及拦住爷爷，爷爷已经走进了便利店。
“里面的东西都好贵”，黎今今小声嘀咕，头努力往远处望，想扼杀快要流下泪的苗头。
爷爷带着一大包零食走了过来，薯片，虾条，巧克力豆，红枣味的小面包……都是黎今今小时候最爱的口味。
“好多啊。”
“坐在车上慢慢吃，不多。”爷爷常年劳作的手把零食递给黎今今时，黑与塑料袋刺眼的白深深地印在了黎今今心里。
“拜拜。”
黎今今坐在车上，朝窗外的爷爷奶奶摆手。
他们笑着举起胳膊，招着弯曲的手。黎今今坐在车上，抱着一大袋零食，心里一阵发酸。
她的眼里溢满了泪花，但没有哭出来。
爷爷奶奶希望她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