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妩来到崇福寺,跟着僧人往自已分得的禅房而去。
安置后时间还早,她不免想起自已在崇福寺的双亲。
她如今住在谢国公府一切都好,但离陵州千里,虽然二老的坟茔长年有人打理,沈妩却真真切切能到父母坟前上柱香的机会难得。
能伺候伺候父母长明灯的香油,已是她对父母尽的最大心意,不好有缺。
于是在沈妩打算去前殿后,顺便把先前刻好的长生牌拿了出来,牌位正中央刻着谢怀璋的名字,旁侧刻着一些祝语。
这回一并奉到寺中,令寺中高僧寻一个绝佳的好位置才行。
沈妩不想让自已的心意闹的众人皆知,连去前殿都只带着绿媛。
等给父母续完长明灯,她刚要为谢怀璋奉长生牌位,看见谢怀训从外进到大殿。
径直越过陌生香客,红着脸向沈妩拱手问好:“表妹,好巧。”
沈妩:“……”
“三表哥好,好——巧啊!”
她难道眼花了,不是三表哥刚刚直接奔着她来的吗?
谢怀训一步步走来,嘴里的话似打着架,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生涩,好似不熟一般,哆嗦着生生凑在了一块。
“表妹,莫……伤心,三姑父三姑母……在天上一定会保佑你,保佑你一生顺意。”
沈妩悉知谢怀训腼腆,定然不是无故来找她的,如此与她攀谈,必然是得了长辈授意。
莫非是三舅母看中了自已。
“三表哥,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妩已不是初次为父母续长明灯了,初时总是会对着父母的灯支流泪,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心中更多的是慰藉,幸而她有件事能为父母坚持。
谢怀训发现自已多虑了,他歉笑:“没事就好,表妹,你现在回去吗,我送你。”
沈妩带的长生牌位还没安置好,回去是肯定不会回去的,她也不想让三表哥看见,于是吞吐。
“不用……不用了,我还想上两柱香,等一会儿再走,”她灵机一动,瞟眼外面天色,提醒。
“三表哥,时辰不早了,夜中看书伤眼,这会还能读两页的。”
谢怀训心里过分紧张,快要慌乱完了,忽听沈妩提到了书,宛如寻到了自在,他认同道。
“表妹说的没错,不好荒废时间,这会读书正好,我先回去了。”
话完,谢怀训拱了拱手,余光看见绿媛捧了一个东西,用布包着。
他想开口问,但转念一想不好打听女儿家的事,话不多说地调头离去。
一旁的绿媛瞪大眼睛,茫然:“姑娘,三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沈妩摊手,故作不知:“不知道。”
三表哥太腼腆了,沈妩刚刚就稍提了句书本,劝了两句,他就抛下自已回去了。
这让她想起父亲,父亲也是个嗜书的文人,还勤于政事。
不是不好,太过耿直,很容易忽略需要他的家人,沈妩心思不大,不指望未来夫君多么功成名就,但至少不能视她为无物。
不能贤惠大度劝他一句,他就当真可以随便撂下自已就走,大约她们没可能。
谢怀训走了,方便沈妩行事。
她寻了寺中僧人安排,把长生牌位奉在了崇福寺单独的一间小佛堂中,先给了一年的香火钱,作为日后常奉香打理的心意。
……
谢怀璋从禅房出来,不知不觉竟走在了去前殿的路上,还碰到了谢怀训,他讶于对方回来的早,唤住人后不经意地问。
“三弟做什么去了?”
谢怀训闷头往回走,脑子早让书本充满,他一口回答:“去见阿妩表妹,她在前殿上香呢。”
闻听沈妩还在前殿,谢怀训却先回来了,谢怀璋上下打量了谢怀训一眼,不免纳闷:“她上香,你没等。”
谢怀训欣慰:“表妹关心我,怕我夜里读书伤眼,催我回来多读两页。”
谢怀璋:“……”
他发问:“那你过去是做什么的?”
谢怀训一瞬有些难为情,但因眼前人是自家兄长,纠结了一番,他据实以告。
“母亲喜欢阿妩表妹,欲全我俩姻缘,大哥,”说着,谢怀训将将反应过来。
“我……我好像不该独自回来,我回去寻表妹。”
“等等,”谢怀璋叫住他,摩挲了两下指腹,叹气道:“寻她有何用,三叔母喜欢阿妩,你喜欢吗?”
“表妹很好,但我觉得我讨不来她喜欢,”谢怀训心有所感。
他见了表妹总是会词不达意,乱讲些废话。
轻轻易易就想从表妹面前逃掉,不如读书来的自在,轻松。
可表妹不是书,他琢磨不了表妹的心思。
就如眼下,谢怀训才想起不该离开,他偏走了,也不知表妹会不会对他印象不好。
沈妩心思敏感,便是有何需要,有何要求,她也不敢随意见到一个人就会直说。
纵使梦中都要哄一哄,猜一猜。
谢怀璋赫然想到这里,有些暗恼,他已经因为没有寻到消除梦境的办法,自暴自弃,无聊到研究起沈妩的心思了吗。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
谢怀璋不再为难对方,让开身后小道:“好了,好好读书吧,此刻你的心里装不下旁的东西,莫多想其他,书总有读完的时候。”
“读完了,你就少了记挂,知道将心用哪了,若现在稀里糊涂一心两用,会伤了自已也伤了阿妩。”
谢怀训想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他心结小了许多,豁然开朗:“谢谢大哥。”
谢怀训继续往禅房去,谢怀璋本也想转身回去,可是才迈起脚步,瞬间想起先前三叔母交代三弟的话。
沈妩别是祭奠父母,又哭了。
回头再生了委屈没人开解,小忧也会成为大病。
谢怀璋没忍住地朝前殿继续走。
不久到了前殿,他并没有看见沈妩。
而站在崇福寺的大殿外,无端发现与梦中一场梦重叠了。
谢怀璋知道沈妩供了长生牌位,明明知道那个牌位在何处,偏他每次来都只站在外面,不肯去看个究竟。
心知此时肯定没有,心知不该如此计较梦中自已的情绪波动。
可就因没有梦中多番情绪影响,他少了顾忌,一步步走近一间小佛堂,推门而入。
光亮涌进佛堂内的刹那,谢怀璋瞳孔紧缩,真切看见了一方长生牌位。
他掐了掐手指,不是假的。
长生牌位上是他。
谢怀璋。
沈妩不是说没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