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璋一步步朝长生牌位走去，离的近了，还在他的名字之下看见十六个小字，每一个字都是娟秀的簪花小楷。
无病无灾，喜乐无忧。
岁岁平安，生生顺遂。
谢怀璋抬手抚上去，可以清晰发现木头是新的，字迹也新，像才供上不久的。
“施主，不好乱动。”
他看的入神，身后传来小沙弥的制止声，谢怀璋循声回头，便看见小沙弥合掌朝他紧张地走来。
待歪头看过那长生牌位没出现问题，小沙弥才松口气。
谢怀璋收敛面上惊愕之色，他睨了睨那方长生牌位，有意打听。
“请问，这是谁供的？”
他说来明知故问也好，毕竟罚写沈妩抄过论语，一个小姑娘能在木头上刻的与纸张上写的别无二致，可想费了一番功夫。
沈妩只是不想宣扬自已为谢怀璋供了长生牌位，并未想加以隐瞒，没有叮嘱过不许透露。
小沙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介绍：“这是谢国公府内一位沈姓姑娘供的。”
“施主，沈姑娘的这方牌位供奉诚恳，一心为家人祈求平安，您可不能乱动，坏了沈姑娘赠给家人的心意。”
“此间独属沈姑娘为牌位之人所设，您还是快快出去吧。”
小沙弥拦在谢怀璋面前，挡去了他的视线，谢怀璋顿了顿，无声出去。
来到外面，谢怀璋捂了捂脑袋，他现在头很疼。
原来频频让他梦中醋意翻天的长生牌位上，竟就是他。
他偏偏就以为沈妩另有所爱。
***
入住崇福寺的第一日，谢国公府并不是带着子孙进寺，全然打坐念经就成了。
而是让子孙学着寺中僧寺，砍柴打水，念经打坐，忙完这些课程，才能自由走动。
府中女眷们力气不够，只能做些布施，沈妩和谢初瑶分到一组。
眼看着粥快分完，今日的布施快做好了，谢初瑶悄咪咪移到沈妩旁边，凑到她耳边低声。
“我四哥在后山砍柴呢，昨儿他就过去转悠了，说春日后山长了许多野果，平日家里都看不见的，有些汁水味不错，等会儿咱们去后山转转。”
谢初瑶大大咧咧，爱动爱闹，沈妩跟她玩久了难免受到感染，很是心动，点头道：“好。”
崇福寺是上京外最负盛名的佛寺，因而占地不小，后山形形色色的果树，不是香客来时为了修身养性自发摘种，就是山中自然生成。
刚来到后山，沈妩就闻到了一阵阵果香，有些发甜，有些泛酸，还有些是沈妩从来没闻到的果香味。
“表妹接着。”
忽然，沈妩头顶传来一声爽朗干净的声音，她仰头去看，是谢怀清爬在高高的树上，手中握着一串红红的果子，挥着胳膊似要扔给她。
沈妩下意识踮起脚，抬手去接，谢怀清扔的很有分寸，直接掉进了她的怀中。
“表妹尝尝。”
谢怀清把手合在嘴边，轻吼。
沈妩没吃过这东西，捏了一颗在手绢上擦擦，填进嘴里，很快一股酸甜爽口的味道弥漫口腔。
“四表哥，很好吃，谢谢你，”她惊喜点头，沈妩把果子都摘手绢里，转头给谢初瑶擦一颗送去：“五表姐，你尝一颗。”
谢初瑶摆摆手，让沈妩都留着自已吃。
她则掐着腰，扎着马步，朝上吼：“喂，你就一个妹妹吗，我的呢。”
谢初瑶的话刚落，谢怀清站的那棵树上像下了果子雨，哗啦啦地落了谢初瑶一头。
幸而果子只有小拇指大小，砸下来也不疼，就是可怜了谢初瑶的衣服，沾了许多果汁。
她发飙跺脚：“谢怀清，你找死。”
谢怀清在树上叼了片树叶，蹲着：“每年都要我给你摘，每年都没喊个哥，瞧阿妩表妹多懂礼貌。”
“你喊我声哥，我给你摘一个。”
谢初瑶压根不是服软的性子，在谢怀清欠揍的话语下，她已经撸起了袖子选到旁边的果树开始往上爬。
沈妩吓坏了，拉着谢初瑶的腿喊她：“五表姐别冲动，掉下来不是开玩笑的。”
谢初瑶心里憋着口气，她低头安抚沈妩：“阿妩表妹，你别担心，我打小就爬过树，没问题，等我给你摘一串下来，咱们不求他。”
她爬的确实稳当，让沈妩抓也只抓住了她半个脚，一抬腿就溜了上去，急的沈妩在下面直盯谢怀清。
“四表哥，五表姐除了没当你面喊哥哥，其他时候都喊过，你快劝她下来，若是摔了，或者让人看见多不好。”
其实谢怀清对自已妹妹的能力有底，小时候没少跟自已屁股后面锻炼，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可是听见阿妩表妹都快吓哭了，他先对谢初瑶服软：“好了好了，你下来，我给你摘。”
谢初瑶根本不领情，她朝谢怀清翻了一个白眼，手里已经拽了一串果子，方想扔给沈妩。
谢怀清着急道：“大哥来了，快下来，让大哥看见你爬树就完了。”
一听大哥来了，谢初瑶沾沾自喜的模样滞在脸上，她着急脸色大变。
“完蛋，让大哥看见我就完了。”
谢怀璋可能不是一个有事没事爱管弟弟妹妹的人，但是看见谢初瑶一个公府姑娘爬树，一定会肃着脸说她没规矩，然后告诉大伯母。
慌张之下，她竟连树都下不来了。
谢怀清更是看到谢怀璋快要逼近，摆着手低声指挥：“别别别，来不及了，躲好，我跟阿妩支开大哥。”
他飞快地下树，抱着旁边刚打的柴要带着阿妩离开。
还没走多远，谢怀璋已慢慢走近，他也是来山间打柴的，身后背着一捆被他修剪好的柴枝。
谢怀璋本就身姿俊逸，挺如松柏，哪怕为了砍柴换了身墨色干练的衣服，背捆柴在身后。
走在山间，还是遮不住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冷清之感，显得不像俗世人。
谢怀璋看见沈妩和谢怀清俩人在一块，二人神色慌张，见到他就调头，肃声叫住。
“急急躁躁的去哪？”
沈妩和谢怀清被双双叫住，俩人尽量不往树上瞧，慢腾腾地回头，面上尴尬。
“表哥/大哥。”
谢怀璋扫视俩人，眼睛落在沈妩身上：“不是在寺外布施吗，怎么一个人来后山了？”
谢初瑶挂在树上，沈妩不好说是贪嘴，和她来采果子的，也没法解释自已一个人过来后山。
支支吾吾地借口道：“布施结束了，我来……”
谢怀清帮话道：“初瑶见不得我偷懒，指使阿妩表妹来监视我砍柴。”
山中风声穿过树叶，沙沙作响，有树叶悠悠飘落，一地果子红艳艳地出现在沈妩和谢怀清脚旁。
“后山果子多，不能让表妹白来，”谢怀清打着哈哈，从怀里掏出几颗果子往谢怀璋面前送：“我刚摘的，大哥也尝尝。”
谢怀璋挡开谢怀清递来的果子，没移开视线，只在沈妩面上逡巡：“是吗，阿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