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很快当着谢怀璋的面缩成一团,谢怀璋从旁侧拿出事先准备的帷帽,放到沈妩身旁。
“戴好。”
沈妩顺着递来的东西看去,是遮掩容貌的帷帽,上次在明月楼的恐惧还记忆犹新,想了想还是不敢接,默声摇头。
谢怀璋对着缩成一团的沈妩,不禁觉得好笑:“敢欺君,敢蛊惑公主,还敢陷害她人,春风楼就不敢去了。”
沈妩被当面揭短,两腮羞愧的嫣红,她偷瞟谢怀璋一眼,明知心中某个想法很荒谬,仍忍不住问一句。
“表哥,你是要把我卖了吗?”
谢怀璋随便打量了沈妩两眼,难以理解她是怎么有这个想法,把自已想成那种人,随即将帷帽丢到沈妩身上。
“你不值钱。”
东西被丢下,谢怀璋就下了马车,沈妩摸着手里粉色的帷帽,犹豫片刻,还是动手戴了起来。
或许她真想错了。
表哥一直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然知道她做了坏事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他说要教自已,沈妩偷偷觑着春花楼,只是那里有何好教她的东西。
俩人都下了马车,一同往春花楼里进,白日的楼里比较安静,因此楼中主人一眼便看见了谢怀璋和沈妩。
与明月楼的主人一样,春花楼的主人也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
她破天荒头一次,见着位俊美的公子带着看不见面容的姑娘,进她这花楼。
但妇人经营这花楼,什么奇事没见过,她楼里能使人快活的东西又多,以为是借地行事,她夹着嗓子颇为热情地招呼。
“郎君是带着姑娘住店吗?”
谢怀璋冷笑:“你经营的是客栈?”
妇人被泼了盆凉水,便觉这男人是来找茬的,她在天子脚下混,手里姑娘认识的不缺达官贵人,就想掐腰发威。
不料先见对方拿了腰牌出来,妇人刚蓄的怒火立马被熄灭了。
这可是谢国公府的人啊!
妇人面上一时变换了十多种表情,最后唯有谄媚,她声音正常道。
“郎君有何贵干?”
谢怀璋不废话,直接道:“把谢怀承在楼里欠的契书全拿出来。”
妇人在如毛的达官贵人周围经营花楼,少不得会做人,有些人手里不宽裕,有些家里管的严,她都会酌情考虑让他们暂时欠着。
对于欠她钱的人,妇人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提谢怀承她就想起是哪个人了。
妇人有所犹豫,严词拒绝:“不成,那些契书都是我的钱,我指望让对方还我钱呢,任你是世子皇子,不能嫖了不给钱,让我的姑娘白做生意。”
谢怀璋:“把契书给我,保证明日一早谢怀承欠你的债全部都能还清,若明日一早你看不见钱,大可去谢家二房登门要钱,没人拦你。”
要契书是给她追债,还把流程给她说的如此清晰,妇人眼睛骤然亮了,她抱着胳膊寻思。
谢国公府是京中大府,皇亲国戚,谢怀承那厮欠了她三十张契书,足足两万两银子。
两年多了,若不是看着他身后有那背景,妇人早不惯着,如今有机会拿回来,她求之不得。
旋即妇人跑到房间拿出来一只盒子,笑嘻嘻递去。
“您说的,若明日我见不到钱,国公府我是不敢闹,但你们国公府的二郎君嫖姑娘不给钱肯定要扬名。”
谢怀璋接来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子的红印契书,他没再搭理妇人,合上盒子带着沈妩出楼。
回到马车上,沈妩慢慢摘下帷帽,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睨着属于谢怀承的一盒子风流债,小心翼翼问。
“表哥,您是要教训二表哥吗?”
“他循规蹈矩,我教训他做什么,是他私德败坏,有辱家风,论规矩该罚,”谢怀璋理所应当道。
话罢,他看回沈妩问:“明白了吗?”
沈妩打了个愣,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表哥的用意,表哥是想告诉她本就居心不良的人,无需替对方放大错处。
只要纠住她本来的错处,便能让对方为她的错处付出代价。
谢初燕针对她不是一日两日了,沈妩要想讨回公道,完全不用耍多此一举的花招。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沈妩落寞:“表哥说的好听,就算我以理服人,我寻谁做主。”
外祖母年纪大了,舅母因皇后长姐的病至今身体不好。
二舅二舅母两位长辈,却是早早向她警告了,不许弄的家宅不宁。
谢怀承反问:“我今日不是在为你做主?”
沈妩垂起的眉眼陡然撩起,她定定地盯着谢怀璋,谢怀璋也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那日的事,你不用息事宁人,回去一并清算。”
……
很快谢怀璋带着沈妩回到了家中,他让沈妩先回漪雪阁一趟,之后跟他一起去前厅。
昨日园子里发生了大事,今儿一早谢老夫人就把儿女,儿媳,孙子孙女,一共四房人叫到了跟前。
她不露笑脸,底下的人一个个不敢吭声,数二房的谢映与汪锦秀夫妻最难熬,因为犯错的是她们女儿谢初燕,人也在厅里跪着。
虽说昨日皇上罚了,但谢老夫人这个老祖母还没有动作。
汪锦绣再受不了这压沉沉的氛围,暗自捅咕谢映,让他说话。
谢映只是家中庶子,不是谢老夫人亲生儿子,没法子在老夫人跟前打浑撒娇,把事情糊弄过去。
他也深觉不能干坐着了,硬扯出抹笑脸对着谢老夫人。
“母亲,都是儿管教不严,儿十分觉得昨日皇上对初燕罚的不重,还应该在初燕往后学规矩后,跪您房前半个时辰,让她好好长记性才成。”
谢初燕不敢置信这是从她亲爹嘴里听来的话,眼泪巴巴地委屈着。
“爹,您说什么呢?”
“闭嘴,别吵到你祖母耳边不安宁,”谢映偷摸瞟了谢老夫人一眼,甩臂低斥。
汪锦秀也给谢初燕使眼色,让她安静。
其实说是让女儿到老夫人跟前跪着,如今府里都知道为着谢楚蕴身子的事,老夫人礼佛的心更重。
压根见不得自已门前有造孽的事。
自已丈夫就想以退为进,偏谢初燕看不懂,还把不服气放脸上。
汪锦秀后悔把这女儿宠过了头,目光寻向儿子谢怀承。
最近儿子读书特别勤快,老夫人还夸了,望他给自已妹妹说说情。
谢怀承接收到母亲视线,心里苦不堪言,实在不想揽这个麻烦。
他最近要不是忌惮被大哥撞见调戏表妹沈妩,根本不会老实窝到书房读书。
汪锦秀的眼神再三示意,谢怀承到底是二房的顶梁柱,便是他想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回头都要被唠叨小半年。
这便起身走到谢初燕旁边,撂起衣摆准备跪下求情。
谢怀璋的声音先从外面响了起来。
“都在。”
谢怀承听到这清清冷冷的一声,反射性地噗通吓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