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摆摆手:“不用,你就把它画出来就成!这么大的一张纸,和豆浆一起,满涨画就好,画完之后空白处写名字和价钱。”
后面几天,路家伙食大改善,原本的一日两餐,变成一日三餐不说,还三餐各不同。
路溪饭前必作画一张,开始画的瞻前顾后,后面越画越熟练,文先生都夸他画艺精进了不少。
三月一日,‘尝鲜小食铺’同其他商铺一起打开铺门,门口立上一人高的木牌,牌匾红绸揭下,鞭炮响起,路正站在木牌前,红着脸高声喊道:“尝鲜小食铺今日开业,早中晚让你吃到不一样的饭食!搭配得当、味道鲜美、保证你吃过还想吃!豆浆油条卤蛋金丝饼酸辣粉猫耳面,全都是你没吃过的美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最后一句吼完,房顶似乎都颤了一颤。
这一嗓子威力着实不小,附近打开铺门的,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脸,顿时被震了个精神,同街上路过的行人一起,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路正。
厨房里路禾偷笑,她二叔简直就是为了干这个而生的,堪比大喇叭。
路平捂脸,将自已在门后藏得更严实些,他都替自家弟弟不好意思。
路正老脸更红,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劲头,又吼了一遍。
等第二遍吼完,他反倒是放开了。
脸也不红了,脖子也不粗了,还走出去站在街上开始吆喝了。
许是路正嗓门够大够喜庆,外面已经有人被吸引过来,问油条是啥、卤蛋是啥、金丝饼酸辣粉又是啥。
木牌分为三个隔断,上面分别写着早午晚,下面各挂着一张纸,白纸上便是路溪画的菜谱。
众人看去,颇觉新奇,不由都围着木牌查看,嘴上时不时发出啧声,可愣是一个进店里的人都没有。
路正在旁边看得着急,出声招呼:“众位里边瞧瞧?”
路禾炸好两根巴掌长的油条,放在盘中,金灿灿的又胖又可爱,用托盘端着让路平拿去门口吸引客人。
路平出去时,路正正看着一堆客人抓耳挠腮。
“咳咳!”他轻咳两声吸引众人注意力,立刻有人把他端着的东西和木牌上的油条对上了号。
“这是那个油条?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咋卖的?”
他不识字,没看懂上面写着的字,知道这是油条,还是刚才旁边人指给他看的。
路平道:“五文一根。”
“这么贵?!一个肉包子才五文!嗨!又是一家黑店,走了走了……”
原本围着的人里,有一半都面露悻悻然,转身便要走,剩下一半倒是都觉得新奇,看得出来穿着都好一些,是打算进去看看的,只是还有些犹豫。
路平正想说点什么留客,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自已也是觉得贵的,可这价格都是路禾订的,他也是看着路禾做的,光是和面都很是麻烦。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眼见着人散了一半,着急的开口:“这油条……”
“这油条不贵的!先说用料,都是纯白面做的,里面放了鸡蛋呀、糖呀不少好东西,您只要尝一尝就知道值不值这个价钱。”
路禾从门内走出,接过路平的话,同时也接过托盘,走到旁边一个长得富态的中年男人身边,示意他尝尝。
“这位老爷可以尝一尝,也帮大家评一评,这油条值不值这个价。”
赵老爷看看托到面前的油条,吞了吞口水:“那我可就尝了。”
路禾含笑点头,任他拿起一根油条品尝,转头继续介绍:“这油条各位可在青石县城其他地方见过?没有吧,我们家卖的可是独一份!不单是这油条,这木牌上的吃食,我都能保证在青石县城是独一份。”
立刻有人嘁了一声:“这豆浆就不是!那卖豆腐的地方有得是!”
路禾笑眯眯的回视:“我家味道和别家不同哦!”
两句话的功夫,赵老爷已经尝没了大半根油条,路禾扭头看他,眼角不禁抽了一下,问道:“不知道这位老爷油条尝的如何?”
赵老爷轻咳一声,捏着最后一口油条,慢悠悠晃进门内:“再我给我来两根,那豆浆和卤蛋,也给我来一份。”
“好嘞!”
众人愣怔间,路禾把托盘往路正怀里一塞,抬脚跟上赵老爷的步伐。
客人这种东西,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就在赵老板吃上卤蛋,喝上豆浆时,第二个客人进门了。
“我倒要尝尝,你家的豆浆和卖豆腐卖的豆浆有啥不一样!”
路平:“一碗豆浆?”
那人白了路平一眼:“一碗豆浆能干啥?油条卤蛋都要!”
“……好!”
而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乏有那好奇的,看见有吃完出来的,上去问到底什么味儿的。
被问的咂咂嘴:“好吃。”
至于啥味儿,自已进去尝呗!
赵老板一个人造了三人份才算吃饱,付钱时溜溜达达踱步到厨房,问里面的路禾:“豆浆里面加了红枣?”
路禾正炸着油条,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笑道:“是,你可以叫它红枣豆浆。”
“不错。”赵老板扶着肚子慢悠悠转身,道:“中午我再过来。”
一会儿得多溜达溜达,刚才没忍住吃的有点多。
*
青州城,靖王府。
言一快步走至书房前,对着关闭的雕花木门行了一礼:“王爷,路姑娘的店铺开张了。”
岑静帧愣了下,让言一进来,问道:“这么快就开张了?都卖些什么吃食?”
那‘尝鲜’二字,倒是让他有几分好奇。
“嗯……早食有油条、豆浆、卤蛋,午食是金丝饼、酸辣粉,晚食是猫耳面。”
言一低下头:“传信回来的兄弟说,味道不错……”
青卫九和青卫十那俩家伙,真是……厉害的没边了!
让他们暗里看顾一二,竟然说左右也没吃早饭,进去吃一顿正好,还让他们也可以去尝尝……
岑静帧笑道:“确实挺新鲜的,救命恩人的铺子开张,我得送份礼过去,去备车吧。”
“是。”
言一退去,岑静帧目露思索,那些菜名都能对应上什么东西呢?
在山洞养伤那两日,路禾带过去的东西虽说都是极为简单的吃食,味道却都不错,和他认知中的农户人家的吃食很不一样。
初时他以为那些是青石县的特有吃法,后来发现貌似不是,别人家吃的,才是他在北城军营时吃的那些熟悉食物。
所以知道她要将铺子开成食铺后,便隐约多了几分期待。
*
李寡妇和李婶子结伴走在县城的主路上,脖子一直仰着,不看前面的路,只管张望两侧的铺子。
李婶子仰的脖子发酸,嘴上忍不住嘀咕:“这到底在哪儿啊?”
“新开那铺子吃食是真不错!中午我也得过去尝尝那金丝饼和酸辣粉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晚上那个猫耳面!我爱吃面食,本想着早上也能吃呢,问了,不行!就得晚上!我打算晚上过来呢!”
“中午不过来?”
“来吧,饼不也是面做的吗?”
李寡妇和李婶子精神一振,对视一眼,头挨着头开始嘀咕:“是这个吧?”
“应该是,就路禾那个死丫头能折腾出来这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我去问问铺子在哪儿!”
李婶子快走几步,拦住那两个说话的男人:“两位兄弟,我刚才听你们说吃食,那铺子在哪里?”
男人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听见新鲜的吃食想去尝尝,扬手就往身后一指:“不远,前面拐角那个尝鲜小食铺就是!”
李婶子眼睛蹭亮,道了声谢拉着李寡妇快步前行,那脚下的步子迈的都快飞起来。
路正招呼客人坐下,问好要什么,便去厨房门口传话:“小禾儿,两份套餐。”
这是路禾给定的,一根油条、一个卤蛋、一碗豆浆,就是一份套餐。当然拆开卖也可以,价钱一样。
“好。”路禾点头,装上油条,转头去捞卤蛋,发现竟然是只剩最后两个卤蛋了,豆浆盛好两碗后,也只剩底下一层。
“二叔,别再接客了,卤蛋和豆浆都没了,油条也最多只能再炸五根。”
“啊?”
路正惊呼:“咋这么快就没了?!”
路禾小声提醒:“二叔忘了,咱们害怕第一天生意不好,就备了五十份的。”
路正表情瞬间沮丧,锤头丧气的端上托盘去上餐,而后转到门口,对还要进来的客人说道:“对不住,早食售空,若想尝鲜明日再来。”
一旁收拾桌子的路平:“……”
他感觉才忙起来?
客人败兴而去,看着路正说了句:“你家这不行啊,天才亮多大会儿,你家就没吃的了?”
路正尴尬笑笑不吱声,等客人走了,刚要转身去帮忙收拾桌子,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女婿!”
“路家老二!”
路正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重新转回身,就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李寡妇和李婶子,正满脸惊喜的看着他。
“娘?姑姑?”
他这个叫法是随李兰,毕竟两人是夫妻,称呼自然随着李兰叫好听些。
路家其他人倒是不用,还和从前一样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哎!”
李婶子和李寡妇齐齐应声,快步走向铺门,李寡妇道:“女婿,知道你家铺子开张忙不过来,我和你姑姑特意过来帮忙的!”
路正看看两人,想到卖没了的早食,实话实说:“不用,忙得过来,人不多。”
李婶子推开路正,撸起袖子就笑道:“这孩子,不用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帮忙是应该的。”
待看到店铺里的小猫三两只,笑意一滞,这人是真不多……
路平正好收拾完桌子,端着空碗直起身,看着两人都有些摆不出笑脸来。
这两人怎么就找过来了?
“婶子,你们来是?”
李寡妇挤开李婶子,笑道:“自家铺子,不得过来忙活忙活!”
她望了望还有的两三桌客人:“这会儿可是客人都走了?那婉定然积了不少,我去刷!”
李寡妇抢过路平手里的碗,就朝着里面唯一的一个小门走去,不用说,这里肯定是去厨房的。
那脚步快的,路平追都没追上。
路禾从锅里捞出最后一根油条,听见脚步声靠近,微微皱了皱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不像路平或者路正。
还没抬头,就听旁边案桌上嘭的一声,她眼神扫过去,是一个刚被放下的碗,以及一只属于女人的手。
她皱了皱眉,女人已经走到她旁边,弯腰去看刚刚捞出的油条:“这是啥?”
路禾眯了眯眼睛,心里有股郁气升腾而起:“李寡妇。”
李寡妇当即瞪了她一眼,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李寡妇是你能叫的吗?咋的,多长时间不见,该叫我啥忘了?”
路禾深吸口气:“奶奶,你先起身,你说话的口水都喷在吃食上了。”
“什么口水?我说话才不喷口水!你这东西咋做的?金黄金黄的,闻着这么香!”李寡妇更加不满,但和不瞒比起来,知道眼前吃食怎么做的更重要。
路禾眼睁睁看着从窗户透过的阳光下,两滴口水落在油条上。
她沉默片刻,用筷子夹起那根油条,塞到李寡妇嘴边:“这叫油条,白面炸的。”
还好,被她污染的,就这一根。
李寡妇接油条的功夫,路禾赶紧将另外的几根拿到一边,用枝条编制的盖子扣上。
“好吃好吃!”李寡妇一口咬去三分之一,斯哈斯哈烫着嘴又舍不得吐。
心说这一趟没白来!
和的白面用油炸的!有点儿咸味,里面还放了盐!
回头她就做了去卖!
自已能赚不少,再加上铺子赚的银钱分上几成,发了发了!
李寡妇一边盘算,一根油条不知不觉就下去了,她想再要一根,路禾身子挡着,没给。她推开路禾想自已去拿,路平走进厨房:“小禾儿,外面的客人都走了。”
路禾点头:“门先关上,晚些时候再开,咱们也吃饭。不过只剩油条了,不够吃,我得再摊几张煎饼。”
“咱们也吃油条?”路平一惊:“这太贵了!”
一根卖五文呢!
那一根油条,可都是实打实白面和鸡蛋做的!
自已吃……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