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静王报恩这事儿,路禾并没有惊吓太久,因为她正忙着背书。
文先生那里由半月一休,变成了十天一休,那一休,就是路禾学问的考教日。
明天就是第十日,可文先生布置的课业才只开了个头。
一大早,她就捧着书窝在窗边狂背。
那绕口生涩的文字,若只是照葫芦画瓢记下不难,要读的流畅就有些考验人了。
头昏脑涨间,路爷爷来敲门。
“小禾儿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路禾一愣,她同村里的孩子接触的并不多,甚至是没有接触,玩伴更是一个没有,谁能找她?
“谁找我?”
路爷爷表情古怪:“我不知道。”
路禾:“?”
她万分疑惑的跟着路爷爷去主院,便看见直愣愣站在院门口的言一,疑惑转变成惊讶:“你这就过来了?”
言一点头:“按照您的要求,我家主子已经选了两间铺子,让您过去瞧瞧。”
“这么快?”
“不快,青石县城很小。”
一问一答,听的路爷爷满腹疑惑,此时终于不能再继续沉默,他让言一稍等,拉着路禾走进厨房,小声问:“这人谁?什么铺子?什么主子的?还叫你去瞧瞧?”
不管是河里捞岑静帧,还是昨日岑静帧要报恩的事情,路禾都还没和家里说,主要是没想到铺子找的这么快。
她是打算明天去文先生那里考教完学问,再回家同家里人说一说的,正好到时候路平和路正也该到家了。
路奶奶看着拉拉扯扯进厨房的祖孙俩,也是满脸纳闷。
刚才两人正在一个切红薯块,一个磨红薯汁,听见有人拍门,路爷爷手上干净,便去了。
现在这是怎么了?
路禾看看路爷爷,又看看路奶奶,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去年我从河里捞了个人。”
路爷爷:“?”
路奶奶:“?”
路禾:“他今年过来报恩了。”
路爷爷:“……”
路奶奶:“……”
路禾:“很有钱的人家,我就要了个县城的铺子。”
老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路禾又道:“外面那人就是我捞那人的侍卫,来告诉我铺子选好了的。”
“爷爷奶奶,我得去县城一趟,看看铺子。”
路爷爷沉默着没应声,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县城时看见的富贵人不少,外面那个拿剑的,一看就不凡,而且还是骑马过来的。
这马匹,在县城可不常见。
还有身上那布料,在县城也见不着几个人穿,而外面那个,才是侍卫。
路禾捞这人……身份得多吓人?
他觉得这铺子不能要,甚至这所谓的报恩,也不能要。
要多了,恐得罪人。
“小禾儿,这铺子咱们不能要,甚至一两银子都不能要。”路爷爷语气严肃的说道。
路奶奶赞同的点头,这天上掉的馅饼,捡不得。
路禾却摇头:“不,必须要。”
她神色认真的解释道:“爷爷奶奶,你们想一想,若是救了村里谁家孩子一命,那人上门道谢,送了一些米面作为答谢,可该收?”
路爷爷点头:“自是要收的,不是贪图那些东西,只是若不收,人家总会觉得亏欠。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捞那人一看就身份不凡,我们不好要东西。”
“爷爷,我们必须要,要了,便算两清,日后再无瓜葛。”
路爷爷愣了下,懂了:“是我想岔了,这铺子我同你一起去看。”
打算的挺好,可是不行。
言一面有难色:“我是骑马过来的,只能带一人。”
如此路爷爷和路禾只能去一人,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我去。”
“不若还是路姑娘去吧,毕竟铺子是按照路姑娘的要求寻的。”言一看看两人,建议道。
主要是他家主子还在县城等着见路禾呢,带路爷爷去他家主子要失望的。
人家点名要路禾去,路爷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路禾去,毕竟人家要报恩的对象是路禾,铺子也是要给路禾的,若他一定要自已去,没准还要惹人不快。
路禾没骑过马,上马时是被言一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溜上去的。
就坐在言一身后,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一路上颠颠颠的颠到县城。
下马时路禾差点吐了,一路上两条腿也绷的死紧,现在酸疼。
她捂着额头扶着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言一看着小脸煞白的路禾,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姑娘,你没事吧?”
“你说呢?”路禾表情幽怨:“你骑那么快干嘛?”
从三稻村到县城,竟然只用了两刻钟,这是马有多快,你就让它跑多快是吧?
言一表情僵硬,这就是他平时骑马的速度,路禾不重,给马匹增加的负担也不多,所以多了一个人,并没有减慢它的速度。
而他身边都是会骑马的人,也没带过哪个不会骑马的,于是便忘记路禾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小姑娘。
别说会骑马了,怕是连马都没见过几回。
于是路禾悲剧了。
路禾也没为难他的意思,只是太难受了抱怨两句,待缓过来一些,便台步向前:“铺子在哪里?”
“先去茶楼找主子。”
路禾:“……”
你家主子是多闲,看个铺子还得亲力亲为。
快到茶楼时,她仰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岑静帧含笑的双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路禾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总觉得之前见到的人,貌似不是这么个温润的形象。
而从昨日见面,似乎就变成了这样。
楼上岑静帧眼中的笑意一凝,他得罪她了吗?
“噗嗤~”
罗云墨没忍住笑出声:“啧,人家小姑娘年纪还小,不吃你这一套,别装啦!”
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越装越像那么回事儿。
“下楼吧。”
岑静帧不与他辩驳,转身下楼。
罗云墨咂咂嘴,手中折扇一展,跟着下楼了。
只是这二三月份的天气,得多热的人,才用得着扇子?
路禾嘴角抽了抽,感觉眼前这俩人都有毒。
岑静帧一身黑色绸衣,素净文雅,却尊贵非凡。
罗云墨一身白衣,本是最素净的颜色,因为上面的刺绣,愣是穿出了花里胡哨之感,再加上手上那扇子……
怎么看都像个纨绔。
还真是奇奇怪怪的二人组,一黑一白,是角色扮演黑白无常吗?。
“公子,我的铺子是选在哪里?”
“两间,一间在主街正中心,人流较大,但铺面较小。另一间也在主街,铺面大一些,后面带一个小院,只是在拐角处,铺门在巷口,不正对主街,附近人流也较小。”
岑静帧简单介绍后,问道:“先带你去看主街的那个?”
路禾点头:“好。”
主街中心的那间铺子距离茶楼并不远,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这里原是一家糕点铺子,后来对面有一家更大味道更好的糕点铺子开张,他家的生意就这么被挤兑黄了,铺子也就关了。
铺面确实很小,而且没有厨房,若是在里面隔上一个厨房,外面迎客的位置并不多。
几人又来到第二家,这个铺面是刚才的两倍,并且里面有厨房,从厨房后面的门进去便是后院,院子不大,中间有一口水井,还有两间房屋,不大,但能住人。
路禾立刻有了决定。
“我要这个吧。”
在县城开铺子,最好有个落脚点,若是选择第一间铺子,就需要在县城另外租房居住。
这里却不用,可以直接住在后院的房子里,且院中还有水井,里面有水,用水方便,前面的铺面也足够大,自带厨房,稍作装修就可以。
人流量也许不如前面那家,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岑静帧面上一点意外也无,笑着将地契拿出递给路禾:“我猜你也会选这里,这是地契,稍后让言一带你去县衙备案即可。”
路禾接过道谢:“多谢。”
岑静帧轻笑出声:“我们两个这角色,倒像是互换了。”
去年他被她所救,因一直惦记着她给他渡气一事,她又年纪较小,每次相处都有几分不自在,除了道谢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时隔几月,他少了那份不自在,她倒是除了谢之外没有其他话语了。
路禾眨眨眼:“公子,我当时话也不多。”
她也不过送东西时,交代上几句而已,多余的话也是没说的。
“我是说,你不用与我说谢,这些本就是我赠你的谢礼。”
路禾点头。
岑静帧又道:“这铺子里没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什么,你都可以交代给言一,让他去办。”
有免费的人用固然好,可路禾对铺子的装修还需要想一想,她并不觉得这几人会停留在县城太久。
否则铺子也不会找的这么急,想来铺子落定后,他们是要立刻回青州的。
想着路禾便拒绝了:“添置东西便不劳烦公子的侍卫了,这并非一天半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我家里人口也算多的,自行采买就可。”
“也可。”
岑静帧并不勉强,手一伸,言一立刻递上一张银票。
“这里是一百两,应是足够将铺子开起来,若不够,可托人寻我。”
路禾应好,却没当真。
这种客气话,听听就罢。她之所以要了这报恩赠礼,就是为了在他那里两清,让他安心,怎么可能大事小事都上门?
除非日后她拿出来的东西过于新奇,被人觊觎,否则她决定以后都不要上门。
因为有言一同行,铺子的备案,县衙办理的很快。店铺名字就叫‘尝鲜小食铺’,通俗易懂,才能最好吸引客源。
从县衙出来,言一本要送路禾回三稻村,却被路禾拒绝了。
“不劳烦,有回村中的牛车,我自去坐就好,侍卫大哥回去吧。”
路禾客客气气辞别言一,便前往城门口寻牛福和他的牛车。
牛福见她很是惊讶:“小禾儿?你咋来的县城?”
路禾笑了笑,不答反问:“牛爷爷,牛车可满了?有我的位置没?”
“有!”
“那我上去歇会儿,有些累了。”
“成,趁着没人,上去睡吧。”牛福笑呵呵,默认路禾是走路来的累了。
路家院顶今日紫气普照,前脚有人上门寻路禾报恩赠铺面,后脚又有打扮喜庆的媒婆上门说亲。
这次开门的是路奶奶,迎头就对上一张富态的脸,惊呼出声:“赵媒婆?”
这赵媒婆上次上门还是几年前上门给路正说亲,这次来又是为了谁?
照媒婆笑意不落,张口就是:“路嫂子,你家要有喜事啦!”
路奶奶也不知道这喜会出自谁身上,村中就这一个媒婆,不好得罪,赶紧客气将人迎进门。
“快进屋坐。”
关上院门,两人走进堂屋,路奶奶去厨房倒了杯现成的茶水给赵媒婆,坐下说道:“我这人性子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问了,赵媒婆你来我家是要给谁说亲?”
赵媒婆抿了口水,笑道:“还能给谁?给你家慧丫头呗!你家老三现在是秀才,水涨船高,这村里,哪有人敢攀这门亲事?都知道他不能娶村里的小娘子呢!”
“哪家?”路奶奶连忙追问。
路慧的亲事这两年她也没少琢磨,可先前路家穷,娶媳妇没人乐意嫁进来,嫁闺女也没人敢娶走。
生怕路家狮子大开口,要足银两供儿子读书,也怕他们过去打秋风。
去年路清考上秀才,倒是也有人问过,可男方不是年龄太大就是年龄太小,要么就是家里比路家还穷的,总之就没有一户好人家。
“河西村的,田有富家老三,田良,今年十八,和你家慧丫头年纪正相当。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是能干的,早几年都成了家,家中富足,嫁过去不愁吃不吃穿。小伙子也长得俊,多少有姑娘的人家都盯着呢!他们家托我给说亲,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家了!”
媒婆都是能夸的,一分好也能说成十分好,这撩撩几句,路奶奶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要想知道,还得自已去打听才行。
路奶奶也没应,也没多问,只道:“可与对方说了我家情况?还得劳烦赵媒婆帮忙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