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奶奶当即沉了脸:“把他抱下去,老二媳妇。”
“不是我不抱呀娘!是柏儿闹起来我拦不住。”这么说着,李兰也用实力演绎什么叫拦不住。
只见李兰在路安柏身上的手往回拽了拽,路安柏往后退了两下,又往前爬去。
小胳膊小腿左蹬右踹,像活着上桌要被敲脑花儿的小猪仔。
圆滚滚的一团,又喜人又气人。
李兰:“柏儿还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一见了肉,就管不住了!”
一句话,竟是将整个路家的人都埋怨了起来。
一个小孩儿为什么没吃过好东西?
还不是他们这做爷爷奶奶的不给。
为什么不给?
因为路家有个要读书的路清,费钱,全家的钱都紧着他。
这就算了,可桌子上明明有肉,竟然也不肯给路安柏吃,因为做饭的路禾不喜欢她,连带着也苛待她儿子。
条理分明,逻辑满分。
若是路禾知道她心中想什么,定要夸一句论辩鬼才。
路奶奶看了李兰一会儿,确定她不会把路安柏抱下去后,彻底冷了声音:“老大媳妇,把安柏抱下去。”
李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张桂已经把路安柏抱离桌面,稳稳当当的抱在自已怀里。
“柏儿!”李兰惊呼一声,就要从张桂手里抢回儿子。
路安柏可是她的命,平时看的严严的,别说路家其他人,就是路正那个做爹的,李兰都不怎么让亲近。
被别人抱,从他出生之后,也没有几回。
“坐下!”路奶奶又是一声冷喝。
李兰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坐了下去。
路奶奶这才缓了声音:“老二媳妇,你和安柏要是吃饱了,就回屋歇着去。你这还怀着身子,累了不好。”
饭才刚吃,属于李兰和路安柏的那碗玉米糊糊,还一勺没动,哪儿就吃饱了?
不过是让李兰别再闹腾。
李兰低下头,满眼愤愤,嘴上却柔声应着:“知道了娘。”
她心里对路奶奶并不多怕,但她还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知道多少年,装乖卖巧,没人比她更会。
路安柏自从到了张桂怀里,除了开始扑腾那两下,就没再闹腾。
只是小脑袋一直歪着,看着路禾桌前的肉碗,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小嘴咕哝咕哝冒着泡泡,整只崽浑身上下都写着‘想吃’二字。
路禾装作没看到,夹起半只蛙肉放进口中。
李兰朝张桂伸手:“大嫂,柏儿给我吧,我喂他喝米糊。”
张桂没说话,只是掐着路安柏的腋下,将人送了过去。
见离肉碗越来越远,路安柏便又闹了起来,甚至想故技重施爬上桌子。
不过这次李兰抱的紧紧地,一直低着头轻哄路安柏,让他吃米糊。
前头有肉,路安柏哪能吃米糊。李兰无法,用肉吊着,哄半天才能喂进去一点。
可惜这口肉就像小毛驴挂在前面的红苹果,注定吃不到。
直到吃完饭,路安柏累了睡着了,也没吃到一口好吃的蛙肉。
李兰满眼心疼的抱着路安柏回屋,一进屋,脸上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愤恨。
路慧吃饱喝足已经钻回屋里躺着去了,张桂和路奶奶都在厨房。
院子里就剩路溪和路禾。
“禾禾,安柏……”路溪想问为什么不让他给路安柏肉吃。
路禾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眯眯的抬头看他:“怎么了小叔叔?”
路溪一下就顿住,没有继续问,而是摇了摇头。
路禾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对着路溪挥了挥手,起身回屋。
打蛇打七寸,路安柏就是李兰的七寸。
要拿捏人,当然就要往人最弱的地方捏,否则不痛不痒的,那多没意思。
这不,一下捏的多痛,李兰怕是都要恨死她了。
不得不说,路禾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厨房里路奶奶问张桂:“我回来前你们咋了?”
张桂摇了摇头,没吱声。
路奶奶也挺无奈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一点李兰学的十乘十,张桂一分没学。
中午小憩,下午路奶奶又要下地。
天气热,不拿水一会儿就渴的不行。
她照例去厨房装水,知道大水壶里定有凉白开,拿起大水壶就往小水壶里倒。
却见颜色有些不对,不禁“咦”了一声。
倒出一碗就喝了一口,顿时又是一声“咦”。
碗里的水是浅浅的黄色,带着些香气。水入口,尚有余温,喝着却觉得很是爽口。
路奶奶正打开壶盖,研究着里面沉底的叶子是不是茶叶时,张桂进了厨房。
“娘,水还没……”倒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路奶奶对她招了招手:“来,看看,这里面的是不是茶叶?”
张桂哪里用看,中午她是看着路禾把炒干的薄荷叶扔进去,倒上水的。
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小禾儿炒的蔢荷叶,用开水冲的。”
“蔢荷?”
“嗯,蔢荷。本来是想煮水来着,不知怎的都炒干了,就改泡了。”
上午不愉快的记忆复苏,只要一想起李兰当时说的话,张桂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也就不愿意细说了。
路奶奶点点头,夸道:“还挺好喝!”
张桂惊讶:“好喝?”
“你没喝?”路奶奶也有些惊讶。
“没。”张桂摇了摇头:“中午做菜前烧的水,那时候还热着。”
“那你尝尝。”
张桂接过路奶奶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确实好喝。
心中一动,这蔢荷,也许并不比茶叶差。
看李兰这下还说什么!
张桂心中的郁气,舒展一些。
路禾不知道她娘正在心里替她骄傲,她已经带着一小包薄荷茶去了学堂上课。
文先生看着放在桌上的手帕,上面有一小堆干叶,看着像是茶叶。
可他清楚地知道路家没有茶叶,总不能是路禾把茶叶做出来了吧?
“这次,你又给我拿的什么?”
路禾:“蔢荷茶。”
“什么?”
“蔢荷茶。”
“蔢荷茶?”文先生眼中闪过茫然。
蔢荷茶是什么茶?
路禾解释道:“蔢荷炒的茶。”
文先生:“……”
是他知道的那个薄荷吗?
他眼含询问,路禾抬手指了指院中的一处墙角:“蔢荷,炒的。您不是说茶都是炒的吗。”
文先生:“……”
是说过没错,但那大前提,不应该是茶叶才能炒成茶叶吗?
虽然、但是。
文先生还是给面子的冲了一壶。
“好像……还不错?”
路禾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当然不错,薄荷本就可以做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