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儿可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兰从屋子里出来了,正站在厨房门口,手上牵着路安柏看着两人。
路禾直觉她又要作妖,果然下一秒就听李兰说道:“我听大嫂的意思,小禾儿炒了野蔢荷作茶?到底是读了书,见识多了,都会做茶了。”
昨个儿晚上她被路奶奶的那一番操作,气的一宿没睡好觉。
什么叫做路禾吃剩下的给路安柏半只一只就行?
她的柏儿可是路家的长孙!
就算吃剩的,也该是他们娘俩吃剩下的给路禾!
虽说那菜是路禾做的,可也不过是多放了些油和盐,若之前那老婆子也这般舍得油和盐,她也做得出来!
哪里就显着她路禾了?
她得在那老婆子手底下讨生活,得让着、敬着,难不成还怕了眼前这娘俩?
非要给她们一个好看,出口气。
这么想着,李兰便笑道:“只是小禾儿,你没去过县城,也没吃过茶,这不管好茶赖茶,那茶叶可都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不是地上随便找的野草野菜。”
路禾:“……”
这是说她没见识?
李兰:“你若喜欢厨房的活计,咱们就在家做做饭,大些了给那大厨当个手底下的打杂伙计,也不是不行,你识得几个字,虽是女子,定也能被看重一些。”
“只是这自已炒茶,可莫要说出去,免得叫人笑话!”
张桂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她自问和李兰这个弟妹也算和气,从不红脸,怎的她就对自已女儿说出这么、这么……
她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形容,气的手都微微发抖。
“你这都说的什么?!小禾儿不过做点东西!”
李兰却不以为意,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说:“我说了什么?只是说了几句真话。”
“大嫂你太惯着小禾儿了,都惯的有些不知自已斤两了。咱们路家现在可是有了三弟了,他呀,是童生,将来要考秀才,还要做官的。”
“用野草炒一炒就是茶这种话,说出去要叫外人笑掉大牙的!这可会污了三弟的名声!”
“你……!”张桂生性温吞随和,少有生气与人拌嘴的时候。
这会儿除了气,竟找不到话反驳。
路禾冷了脸,上前一步站到张桂面前,脆声问道:“二婶,便是污了三叔的名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兰一愣:“怎么没关系?”
“我不过是把蔢荷叶炒干存起来泡水喝,什么茶不茶的,好喝就行了。自家做的玩意儿,谁往出说?”路禾不搭她话茬,只说自已的。
“倒是二婶你,人在家里,嘴和耳朵总能翻了墙出去。”
言外之意,除了你,没人会往外说。
且不说炒个蔢荷叶怎么就能污了路清的名声,就算污了,那也是李兰传出去的。
李兰惯爱用好听话挤兑人,何况这种直白的挤兑,她自然听得懂。
脸色顿时变了,瞪了一眼路禾:“怎么说话的,我是你二婶!”
路禾表情疑惑,语气也是真心实意的疑惑:“我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啊?”
李兰一哽,目光转向张桂:“大嫂,你就这么教路禾的?看看惯成什么样了!和长辈都这么说话,她才多大,才六岁!以后还了得?!”
张桂刚要说什么,路禾先一步开口:“我是喜欢二婶,一直跟着二婶学的。”
“呦!小禾儿跟你二婶学什么了?”李兰黑着脸,刚要骂路禾,就被路奶奶突然的声音打断了。
她脸色有一瞬间扭曲,下一秒露出一个笑来,扭头看向院门处:“娘,四妹,你们回来了。”
路奶奶在院外就听见院里的说话声,到了院门口,便听见了路禾的那句‘一直跟着二婶学的’。
很是疑惑,便出声问了一句。
进了院子,才感觉气氛似乎不对。
她眼神一闪,想要询问一二,路慧已经拎着筐冲进厨房:“路禾,我抓了青蛙!”
原本对峙的气氛一松,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杀蛙的杀蛙,烧火的烧火。李兰说了句闻不了油烟,又回房间了。
倒是路慧,许是觉得蛙肉好吃,围在路奶奶跟前,也比划着杀了两只蛙。
蛙不多,只有十五六只,炖熟后,路禾将蛙分成三份分别装了三个小碗。
她、路溪、路慧,一人一碗。
至于李兰和她的宝贝儿子……
呵呵,对不起,要吃自已做。
李兰看着三人吃的喷香,自已面前只有一碗玉米糊糊和桌子中间的野菜下饭,气的都快要炸开。
在桌子下抱着路安柏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刮的手心泛疼。
路安柏馋的口水直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谁都不搭理他,哇的一声馋哭了。
听着他的哭声,张桂眼皮颤了颤,有些不忍心。
李兰是李兰,路安柏是路安柏,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路禾,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素来到了路慧口中的好吃的,她是从来不让人的。
当年不让路禾,如今也不让路安柏。
路溪倒是想给,路禾瞧见苗头,在桌子底下给他按住了。
他一愣,不解的看向她。
路禾眼角余光扫到,没说话,桌下手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蹭,像是摆手说不一样。
两人一起长大,养出了很多小动作小默契。
路禾这一番动作,他很快就知道,是让他不要搭理路安柏。
原因他不清楚,但人心都是偏的,关系也有远近亲疏。
同李兰和路安柏相比,他无条件偏心路禾。
因此他只是动了动筷子,便没了动作。
路安柏哭了一会儿,发现竟然一口好吃的肉都没吃到,耍起了驴。
在李兰怀里已经不安分,手脚并用的要往桌子上爬。
他率先往最近的路慧那碗过去,路慧眼疾手快的挪走,吃东西的速度也加快。
这头的够不着,他就想从桌子上往路禾那面爬。
李兰初时是真心实意的拦着,后来想到都是因为路禾故意不给路安柏那份,这才惹哭了他,便拦的也不走心了。
装模作样的哄了哄、拦了拦,就任由路安柏爬上桌子。
她儿子吃不着,别人也别想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