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凭风低头看去。
切割纸张的过程很顺利,顺利得过头,顺利得不太正常。
她早就察觉了这种微妙的反常,但眼神实在不好使,没有找到原因。直到手上传来疼痛感,江凭风才发现钥匙锋利的程度比想象中高很多。
能够快速分割纸张还在其次,没切两下,手上本来就没长好的伤口竟然有了再次被切开的趋势,使得江凭风不得不掀起衣摆叠了好几层垫在手里。
最后的“2号”和“1号”终于被拆开时,她成功收获了一件下摆破破烂烂的衣服。
顶着被子人差点就绷不住笑出来的表情,江凭风沉默地抹平衣摆,将钥匙装回钱包。
有一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这河里吗?
不仅是钥匙齿非常尖锐,连原本应该很钝的柄部也一样。尽管这是一把整体都是金属打造的钥匙,锋利到这种程度也太过头了。
何况,江凭风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用这把钥匙的时候,它并没有这么锋利。虽然之前也把她的手心切了一个口子,但那时是因为摔倒的冲击外加整个人的体重压在上面。
如果它和现在一样的话……
估计江凭风有一半手掌就要飞了。
被子人伸手要拿走纸条,被江凭风拦住。
纸条摆放有些杂乱,似乎和刚刚放下时的模样并不相同。
但江凭风也无法肯定是否是自已记错了,或是不小心碰到了它们。迟疑片刻,江凭风动手把裁开的纸片都收拢在一起,摸索着字迹确认是否有遗漏。
只能动用左手了,说起来有些倒霉的过分。
想想还真是对不起原主啊,原本那么健康的一具身体,到江凭风手里没一天,又是摔跤又是划伤,又是头晕又是眼瘸的。
等等,眼瘸好像不怪我?
手下摸到一张“5号”,边缘参差,磕磕绊绊地拂过她的手指。
江凭风一愣,放飞的脑子猛地被拉回来。
最后一张手撕的号码是9号,再之后,由钥匙进行分割的纸条堪称一个横平竖直。
5号绝不应该——
骤然一惊,江凭风全身下意识绷紧,托着纸条的左手却被硬生生控制住,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一丝血腥气缭绕在鼻尖,江凭风无法分辨是否是自已右手的伤口终于裂开。
似乎有一张黑沉的巨口缓缓迫近,散发着几乎让人呛出眼泪的辛辣气息。江凭风眯起眼睛,没有理会,指腹再次细细滑过凹陷的字迹。
“号”……没有变……“5”没有变……等等?
“5”的旁边似乎又出现了一道凹陷。
——“1”?
阴影自上方笼罩下来。丁零有所察觉,下意识抬手横在江凭风身前,环视一周,异样感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有动作的只有一个人。所以……是池临渊触动了什么,又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丁零茫然地看向江凭风。
——她盘坐在地,眼睛半睁半合,两弯鲜红的血泪蜿蜒,如同蚯蚓爬在脸上,将本就看不分明的一张脸切割得支离破碎,浑然不像活人。
再次进行确认时,江凭风手中的字条已然变成了“15号”。
是一开始摸错了吗?
江凭风反复回忆,仍然认为自已绝不可能漏掉那个“1”。
烟气升腾,每检查一张字条,其上笼罩的烟雾便缓缓散开,纸张异样的坚韧感也消失不见,恢复成平平无奇的白纸模样。
直到全部确认一遍,仍然没有再次发生过字迹变化。方才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错觉,又仿佛只是鬼怪们的一次戏耍。
江凭风咬着嘴唇,满心疑惑地抬起头,差点被被子人见鬼的表情吓飞。
“你在做什么?”
丁零愣愣的,抬手指着她。
第一次发现被子人居然还会有这样呆愣的表情,江凭风甚至感觉到有些新奇。她估摸着丁零手指的方向扫视一遍自已,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什么都没有呀?
“在做什……卧c……!”勇者同学被头发同学用力拉扯,顺着她的方向扭头——生怕引来考官的注意,赶紧忍住脱口而出半句骂人话,“你脸上……”
都只是震惊,没有拿道具,应该不危险。
江凭风没有迟疑,抬手抹了一把脸,心里直犯嘀咕。
总觉得这个场景发生过。
对了,头发同学那时也是一样……
江凭风的思维难得卡壳了一瞬间,茫然地抬起头,眼珠卡顿地移动,和被子人呆呆对望。
手举在眼前,掌心一片扎眼的红。
脸上的血痕被大面积抹开,艳红的如同油彩。如果在正常的环境下,会有人好笑地问她在哪里搅翻了油漆桶。可在副本当中,总不免让人联想到血池里爬出的恶鬼。
反应最大的是十号。
她远远站在考官团之外,眼前的情形和回忆两下里冲击,一直被撕扯皮肉的声音吓得心惊胆战。此时江凭风竟然还去挑衅考官团,双方差点爆发正面冲突,十号一时想不出解决方式,又怕考生或考官死亡过多无法继续进行考试,心里更是成了一团乱麻。
好容易见池临渊似乎拿出了道具,终于将签条分割完毕,十号悬起的心才略微放下——紧接着就看到她的脸上似乎爬了什么,却由于距离问题看不清楚。
直到江凭风摸了脸仰起头。烛光照亮了她一半的侧脸,另一半隐没在阴影里,烛光跳动不止,她的脸颊似乎也随之抽搐,像是无法被控制的模样。
更别提那糊了半张脸的淋漓血色,实在让十号无法不去联想自已曾经遇到过的被剥了皮的血尸。
十号再次后退一步,左脚绊了右脚,咕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