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第一个来?”
“按照床号吧?”
“从小到大?”
“我建议从大到小!”
“别开玩笑了,从大到小轮不到我们几个。”
“我喜欢从小到大。”
“阿九,从哪到哪你的顺序都差不多。”
满屋细细碎碎的议论,有用的只有里面提供了一个“阿九”的名字。根据学校员工们的对话内容,能够猜到阿九应该是九号铺。
它的声音在江凭风正对面的下铺传来。
通过模糊地辨认床铺方向可知,如果床铺排列有顺序,江凭风应该是12号或者8号。
是不是员工之间都以床号相称呼呢?
似乎有可能。如果副本给每个员工都配置一个名字,即使考生把这些名字都套了出来,也很难瞬间记住。
如果考生之间互相喊床号的话似乎能够规避一部分风险。无论知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叫床号都是可以的——只要知道想叫的人是几号床。
江凭风深吸一口气,正想赌一把开口,身边声音浑厚的那位却抢了先。
“说起来我有点怂,要不我不参加了吧?”
江凭风皱起眉头。之前这位大笑的时候可不像这么怂的人,她在骗人吗?为什么?
“不行!”丁零抢在所有考官之前断然开口,“你想认我当老祖我还不想要你这个孙贼!”
听考官们那么生硬的引出讲鬼故事的话题,丁零就知道这一定是副本的主流程了,一旦有强行避开的行为,恐怕就会视为违反校规。
这个孙子想做什么,是鬼怪故意转移视线,还是不明就里的新鲜考生在那找死?
“笨楚泽,人家看不上你呀!”
考官们声音此起彼伏地哄笑起来。江凭风额角逐渐流下一滴冷汗,连又获得了一个人名也顾不上。
仅从声线判断,现在屋里的员工已经超过了二十个。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江凭风眼睛虽然瞎,但也能勉强分辨屋里是有九架双层床,和“阿九是九号铺,所以无论从哪头开始讲故事她的次序都差不多”的推断相符。
怎么也出不来二十多个员工。
何况她还清楚,屋里至少有四张床属于考生。
若说考生声线固定,员工声线不固定,显然也不是。第一人的声音是固定的。
她很少见地彻底陷入了迷茫。
被叫做楚泽的人没有理会丁零的阻止。
他倒也自有一番道理。开考前,他明确地在通知上看到了摒弃从前经验的要求,而“主线任务必须过”显然也算是从前的经验。
既然要求抛弃掉,是否意味着这些经验不再需要遵守了呢?
楚泽越想越觉得合理。
他坚持道:“我不想参加,感觉很危险。既然马上就要分开了,最后一夜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我们要为彼此留下鲜明的回忆。”第一人轻飘飘地道,“这不是你答应过的吗?”
数十道声线交错着齐声道:“这不是你答应过的吗?”
江凭风要崩溃了。数十道不同的声线也就罢了,这里面为什么混进去一道被子人的声音啊!
第一时间的吐槽欲望被压下后,江凭风便意识到了一点:虽然丁零的行为非常离奇抽象,但从中可以看出,这些老生的经验,是并不需要被完全摒弃的。
紧接着,各种声音又错落响起,说着同一句话:
“那你就为我们留下鲜明的回忆吧!”
“那你就为我们留下鲜明的回忆吧!”
声音越来越尖锐,江凭风注意到楚泽的床上踉跄爬起一个大个子,隔着床帘,还是能够看到往江凭风这边躲避的意图。
江凭风心跳加速,越发怀疑楚泽触发禁忌的行为多少带点故意,如果跑到自已床上,没准就会把违规转移给自已。
她深吸一口气,一边扯动两下头发同学试图让她明白自已在求援,一边掐着嗓子换着几种不同的声线大喊:
“那你就为我们留下鲜明的回忆吧!”
楚泽的动作顿时僵住。之所以要往池临渊的床上跑,是因为他也分析出来这小子多半是考生,而楚泽自认在过副本上虽然差些,但在与人对抗上经验丰富力大无穷,身上还恰好有可以转移诅咒的道具。
但如果对方是考官,就只会浪费道具。
越发尖锐的声音已经割裂了他的外套,甚至在他身上留下数道浅浅的血痕。
没有时间了。
池临渊身份未知,而另一边的床上一直没有人出声。楚泽心一横,两步扑到另一边的床上,启动了道具。
“将我收到的馈赠予你!”
头发同学沿着墙壁密密麻麻地攀爬上来,几乎完全遮蔽了贴在墙上的报纸。江凭风动作没变,只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泽晃动的影子。
具体的事情看不清楚,分辨楚泽的去向还是容易的。一旦楚泽真的要来江凭风床上,头发同学轻易就可以捆住。
她往反方向去了末尾床时,江凭风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
楚泽有转移伤害的道具?!
不知道末尾床是考生还是员工,虽然其一直没有出声,但也没有人规定过员工一定要出声。
如果是考生……
道具判定使用成功。
楚泽松了一口气,立刻逃回自已床上,摆出防备的姿态。
那张床上的小个子——也许不是小个子吧,但副本把他安排成了楚泽眼里的小个子——看起来十分没精打采,被他使用了道具,竟然动都没动一下。
眼看小个子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血迹,楚泽庆幸于自已的运气——或许刚好遇到一个由于攒不够学分,正在追求快速重修的考生也不一定……
那我还算帮了他。
何况道具对他使用,同时也是“馈赠”给了他,并没有让对方吃亏……
小个子身上出现血痕的速度越来越快,伤口显然也越来越大。
上铺的布帘纷纷拉开,下铺的人影下了床。
被子人裹着被子,混在一群围过来饶有兴致看着血花绽放的考官当中,一边继续鬼叫,一边在下方围观。
楚泽的下铺发出半声惊呼,随即就没了动静。
江凭风犹豫了一下,撩开床帘,也做出围观的姿态。她的眼睛仍然看不清,但距离如此之近,她终于认出来——楚泽竟然是个男的。
一时之间,江凭风以为自已是被惯性思维限制住了。
宿舍环境理所当然只能有同一种性别,但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在副本中看不到别人真实样貌,也未必能够辨认出性别。如果互相之间辨认不出,副本宿舍自然就没必要按照性别分,第一个副本想来纯属凑巧。
但仔细想想,江凭风又感觉不太对。
副本会有员工。除非和上个副本一样直接砍掉外出的一切可能,否则一定会和员工产生交集。
如果考生分不清性别,异性考生一起和员工交谈时未必不会暴露出“自以为”的对方性别,对方也就可以推出此人的性别。虽然知道性别没什么用处,但存在这种可能就足以反证模糊性别也没什么用处。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如果考生可以分清性别,参与宿舍环境的副本时,存在异性又会显得非常别扭。
根据勇者同学的介绍可知,学校里有很多社团组织,每个社团组织的人数很可能都不算少,再加上没有社团的,考生必定不在少数。一间宿舍最多才能放几个人,直接只安排单一性别绝不至于凑不出考生。
那么非要加入这个元素又是何必呢?只是为了让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新生别扭一下,耽误可能都没几秒的思考时间吗?但凡有一个老生,或有一个脑子在正常水平的新生,这个设定都坑不到任何人。
何况即使真因为愣怔几秒被坑了一次,也绝不可能被坑第二次,属于完全无法重复利用的无限接近无效的设置。
所以,除非学校想得还没有她江凭风周全,否则这个副本很可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是副本主线一定需要两个性别出现?还是……和黑蚊子有关?
判断副本是否真的需要两个性别本应该很容易,只需要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这间宿舍共有几个性别。但至少在这次副本持续期间,江凭风很难找到机会去询问这个问题。
只要江凭风不想暴露在副本中认人的能力,出去后恐怕也不太有这个机会。
只能试试观察其他人,没准有机会从其他人的反应中看出什么。
江凭风第一次为看不到其他人视角下的副本感到一丝遗憾。
楚泽察觉到“考官”撩开了床帘,一双浅淡透亮、不像真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他没注意到自已竟然能完全分辨出这位考官的眼睛,只是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屏息,贴着墙一动不动。
就在这一刻,一直对不断累加的伤痕无动于衷的末尾床忽然一勾唇,手心放出一团光。
末尾床说:
“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