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很……普通。
推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贴着“4444”门牌号的门，就是每个人提起宿舍时最先想到的样子。上床下桌，四张铁架子床，胡乱堆在最顺手地方的生活用品。
如果不是这间宿舍的四壁没有眼珠子喷溅的黏液，天花板上也尚有吊扇摇摇晃晃，江凭风几乎会以为自已又回到了考场当中。
甚至也叫4444。
即使有许多不同，江凭风还是疑神疑鬼了一会。
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一张床上坐起一个裹在被子山中的人，声音细而脆：“谁回来啦？四号？这么快？死回来的？”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当然至少应该是报道过的。
江凭风按下心里的不安：“没有，至少及格了。”
被子人大吃一惊，努力挣脱被子的束缚：“流程这么快的？从你走到现在肯定没过三个小时！你怎么过关的……嗷！”
江凭风茫然地看着她，她抖抖索索指着江凭风。
自从来到这鬼地方，好像经常见人冲着自已发抖。
江凭风按照她手指的方向摸了摸头发。
摸了摸头发。
摸了摸。
头发。
一种历史重演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一把扯下：“你怎么在这里？”
头发同学带着一丝平静的死感，接受了自已被结算的命运，在头发堆里掏掏掏。
一缕头发上，摇摇晃晃地挂着一个小铜牌，刻着“5号”的字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和每张床架子上贴的号牌是一个系列。
被子人裹紧了一床又一床小被子，确定头发同学没有攻击意图才勉强探出头：“这是……这不会是你拿到的道具吧？你才入学就有道具了？居然还是活的道具？”
隔着酒瓶底眼镜，江凭风仍然能看出被子人眼里发出巨大的迷惑。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以后是我们的同学。”江凭风把头发同学高高捧起，一个大鞠躬，“抱一丝我没想到真把你整成学生了。”
头发同学爬爬爬，爬回了江凭风脑瓜顶上。身为头发，她非常热爱脑袋。
被子人懵懵的：“同、同学？你带出来的？她也要过副本？”
被子人对考试的称呼是副本。江凭风默默记下。
“大概是的，我估计还要给她办一卡通和手机。”
“呀！”被子人惊呼，“头发估计也就需要点洗发水，她和你在一起，那她的积分你不就可以拿来用了！”
头发同学懒洋洋地扑腾了两下，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清楚她不需要洗发水。
“也许？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江凭风还记得头发同学不喜欢有人干扰他人的设定，不知道是副本设置还是她本人的脾气。
不过看她出副本之后的表现，应该是副本设置，她本人脾气还蛮好的。
“也是。”被子人话题跳跃速度极快，“你快给我讲讲你下的副本！流程越快团灭可能越大啊，你怎么还能及格呢！没有盼着你不及格的意思。”
“副本确实很危险，我现在有个大问题。”江凭风灵机一动，“我的记忆貌似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损伤，现在关于学校的事基本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的手机和一卡通在哪里吗？”
反正身上确实没有，只能是放在宿舍了吧。
“这么说你是真的失忆！”被子人拖着被子跳下床，稀罕地看着江凭风，“我头一次见到真的失忆！手机和一卡通是附着了一部分你的记忆认证的，现在当然没啦！”
她快乐地一拍手，不知道在快乐什么。
江凭风慎重地问道：“这么说来，应该是可以补办的了。”
话一出口，江凭风就感到一股匪夷所思的荒谬感。
天杀的，她居然有相比之下显得稳重的一天。
“去问宿管！”被子人踩了一双拖鞋，一把抓住江凭风的手腕，已经完全不怕头发同学了，“你俩都需要宿管！我陪你们！快走快走！”
被子人从手上来看极其细瘦，力气却很大，带着一股莫名的疯劲，拖着江凭风在走廊疾跑，头发同学差点被从江凭风脑袋上颠下去。
从精神状态来看，她是一个又快乐又热情的人。拿到手机和一卡通后，被子人得知江凭风答应了要借钱给同学，积极地主动申请带路。
江凭风刚刚尝试了一下把手上的东西塞到看不见的“钱包”当中，还没来得及试试取出来，就被被子人拖着向楼梯跑去。
在外面看起来，宿舍楼结构极其松散，每层之间已经脱节，类似于一群在半空飘来飘去的火车。
江凭风完全想象不出来是怎么下楼的，一会又该怎么上楼。
抬头远望，看不到任何和天空有关的东西。上方是一片铁灰色，似乎有一张铁铸的穹顶，可又分明没有实物。
深邃的黑色大字在铁灰天幕上游走，以它的大小来看，估计在任何地方都能够一眼看到这一行突兀的大字：“万象大学城”。
非常有意思。
正常的大学城一般有许多大学聚集，可根据之前获得的信息来看，似乎这里只有一所“万象大学”。
这个所谓的“大学城”，现在应该单纯指的是万象大学和周边其他用途建筑组成的建筑群。那么，曾经是否存在过其他的“学校”呢，也是和万象大学一样的吗？
被子人还在叽叽喳喳，江凭风暂时放下多余的念头。
“和同学一起多好啊！和同学一起多好啊！”拖着江凭风走在路上，被子人兴奋地重复了好几遍，“以前多好啊！我和朋友聚会，唱歌喝酒蹦迪，我们什么事情不做！现在好闷，真可恶，好多人故意不肯见人。”
江凭风一边记忆路线，一边还是忍不住替磨牙同学感到膝盖中了一箭。
“你朋友们呢？”
“没有啦！不要我！谁知道！我不管！”被子人蹦蹦跳跳，一步蹦出来一个词。
江凭风完全看不出来，被子人口中的“没有了”是好还是坏。
正想说点什么再试探一下，被子人拉着她转了个弯，一道巨大条形石块突兀出现在眼前。条石上刻着“万象中心银行”几个大字，凹槽里填着艳红的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