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用力抓住床栏杆,用最后一丝理智竭力压抑住膨胀的疑心。怀疑竟然已经让她无法再去做其他分析,她隐约地察觉了这不对。
——可怀疑已经让她无法再去做其他分析了。
江凭风回过头,被磨牙同学盯在她身上的炯炯目光糊了一脸,果断伸头去看勇者同学。
只要勇者同学恢复智商和行动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然万一再来一个变异那完蛋,咱几个直接一起毁灭吧。
诶,等等,我穿越了,现在的我虽然不如勇者同学壮实,也不是一团看着大只但风吹就散的棉花了。
那没事了。
江凭风安心地顺了口气,朝磨牙同学招了招手。
“我床上什么都没有。很难想象在现代背景的大学里面居然有人没手机。”
磨牙同学心不在焉地道:“这么离谱,那这人还能活下去吗?”
你代表的身份,是活人吗?
江凭风本来想再逗一逗身边这团头发,可磨牙同学的情况眼见已经十分不好,不适合受到刺激。
于是江凭风的回话偏向了另一个极端:“能啊,可以靠蹭饭为生,凭什么假定我要脸。”
朱锦有心掩饰自已的异常,耐着性子试图接话:“……你可以不要脸。可需要手机的那个人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听起来既不像闲聊,也不像分析,反而像是在说服她自已。
江凭风惊讶地睁大眼睛。磨牙同学已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像是在研究床栏杆。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如果按照磨牙同学的情况看,江凭风的分析似乎又没有错。至少,看起来这间宿舍的确存在“相信别人”这一阵营,所以磨牙同学自从不相信江凭风开始,状态持续下滑。
反倒是在被头发攻击后,她的状态曾略有回升。是因为被救后付出了短暂的信任,还是因为恐惧导致她无暇起疑?
可自从上次对话开始,磨牙同学又迅速变得比之前更阴沉、更萎靡。
江凭风瞅着沉迷解开死结的头发。
头发没有异动。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磨牙同学的疑心在生长。
整间宿舍一时之间非常安静,江凭风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头发的窸窣声。勇者同学还没有恢复,自然没什么反应;磨牙同学沉浸在自已的情绪当中,也没有察觉。
只有胆小同学虽然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却四只眼珠齐转,江凭风看过去时和她扎扎实实对了一个眼。
胆小同学的样貌似乎已经停止了变化,或是变化速度无限放慢,落成了口鼻凹陷、下巴后缩的模样,一张脸上唯有两对眼珠格外突出。她的眼睛圆睁着,微微颤抖,时而露出惶惑的神色。
想起她的异变过程,江凭风实在觉得,关于存在“被别人相信”阵营的猜测,也没什么毛病。
可勇者同学没有出问题。
自已也没有。
不对。勇者同学出过问题了,因为拿刀,虽然更像眼珠子会让人头晕这类孤立的没有前后联系的背景设定,但不能忽略;至于自已……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胆小同学知道她自已出了什么问题吗?磨牙同学知道她自已出了什么问题吗?
试探勇者同学和磨牙同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头发只是出现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如同不能确定一般?
想不出来。
别想。
江凭风生硬地给思维转了个弯。
“比起手机,有另一件事情更让我好奇。”江凭风好像没有察觉到气氛的短暂凝滞一般,接着说下去,“朱同学到我位置上记录我们的分析的时候,头发同学也出现过。”
磨牙同学几乎听不进去。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集中注意力:“什么,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
江凭风重复了一遍,才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同意'了朱同学做的事,头发退走。由此我可以基本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头发不喜欢有人擅自打扰别人,第二,这个床位是我的。”
朱锦定了定神。
这是一件的确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要事情发生,这就是一个合理的推测。当时小胖子的确莫名其妙表达了同意,还要求张三和胆小同学也同意下一步的计划。
我应该相信的。
她暗暗说服着自已,可是疑心没有消除,反倒越来越重。
是不是她察觉了我在怀疑她,故意做出解释?她怀疑我在怀疑她,是这样吗?
不对,不对,是我怀疑她怀疑我在怀疑她,不是她的问题。
不对……
紧握床栏杆的指尖已经变得青白,朱锦在发抖,空气吸入肺中仿佛打着呼哨。对面的胆小同学微微一动,似乎在看她。
“啊?”勇者同学仰头,神情费解,“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当时你在胆小同学床上。”
近距离说出这个外号,江凭风注意到胆小同学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看来她对于外界的事情仍有反应。
“啊……好像……”勇者同学挠挠头,再挠挠头,“你当时怎么不说啊?”
“当时不清楚它会不会打死我,直到它和吊扇的战斗我才发现它可能不算脾气很大。”江凭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头发,可它却没有任何异动,好像没有听觉一般,“别打岔了啊,你好奇这么多事情,怎么不好奇我在好奇什么?”
“什么?”勇者同学已经不记得江凭风为什么引出这个话题了。
江凭风一手指着胆小同学,直接向勇者同学问道:“你记不记得,打从查寝开始,你就上过她的床啊?”
“记得。”勇者同学乖乖回应,随后愣住了。
磨牙同学猛地抬头。
“查寝一次,按住她又一次。可是你没有被攻击,一次都没有,头发同学好像当没这回事一样。”江凭风手一拍,“我挺好奇,是张同学与众不同,还是胆小同学自已的问题。考虑到恐怕还有必要找她的手机……”
胆小同学翻起嘴唇向她龇牙,看上去很后悔没有在异变之前把手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