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赶到之时,宋云姝如往常般在院子里嬉戏,似乎并未被外界所传之事烦扰到。
反观她身边的水沁,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虽说在她面前极力掩藏着情绪,但那股子悲伤始终挥散不去。
宋云姝见南书野来了,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
“阿野!你来了!来来来,来陪我投壶!”
南书野这才注意到放在地上的箭和壶,想来还未开始,壶旁没有已经丢过去的箭。
看她依旧如此有活力,南书野自然也不好开口说那件事,只是慢慢走过去,看她投壶。
只是看着看着,南书野便发现了异常,以往她在宫中往来不算很勤,但也是见过几次宋云姝投壶的,她投壶一般能中十之八九,而今日却频频失误,一筐箭能投中的没几个,大多射出了壶外。
在壶又一次被她射倒后,南书野冷不丁开口道:
“云姝。”
“嗯?”宋云姝这时候还是笑着,好像刚才心不在焉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累了,我们进屋聊聊天吧。”
宋云姝转了转眼珠,欢快地回应:“好!”
她将手中的箭放回篓筐里,挽着南书野的胳膊与她进屋。
水沁和羌月本也想进去伺候,但被宋云姝拦下了,说:
“我与阿野要单独说会儿话,你们不必进来了。”
进了屋,宋云姝先坐在凳子上给两人倒了茶水,随后将自已的一饮而尽,随后如往常般热情地问:
“你想同我聊什么?”
南书野看着她,神情复杂,她凝视着面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姑娘,突然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云姝也不催她,只静静等待着她引入话题。
半晌,她憋出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宋云姝一脸莫名其妙。
南书野知道她在明知故问,在逃避这件事,但她真的想知道她的想法。
“和亲。”
她终于是说了出来。
宋云姝的表情有一时僵硬,眼中虚假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她似是觉得没意思,歪了歪头,自嘲道:
“我能怎么办,华国就是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我若去了,尚且能活,我若不去,我也得跟着死。”
“你想那样活着吗?”南书野感到阵阵心痛。
“说实话,不太想。但和亲一事板上钉钉,皇伯伯和皇兄可抵挡不住天下人。”
“只要你不想去,我们还会有其他办法,没人能强迫你!”南书野对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心疼的不行,着急道。
“什么办法?”宋云姝眉眼低了一瞬,“改立别的姑娘为公主,嫁去北戎?你知道的,我不会让无辜的人去承担我所要面对的一切。”
“难道你就不无辜吗?”南书野微红了眼,轻声问道。
“我?我当然不无辜。”宋云姝拉住了她的手,似是安慰地轻抚着,“我是华国的郡主,受着的无限尊宠,吃喝用度皆来自百姓,宫中也养了我这么多年。这是我的责任,我接受身份带给我的一切便利,我也得去承担身份强加于我的责任。身为皇族女子,最不想履行的责任恐怕就是和亲了。”
“好巧不巧,被我撞上了。”
南书野已经完全红了眼眶,她微微哽咽道:“但是你的父母已经为了华国而死,你若再去牺牲你自已,这便太不公平了。”
“这世上之事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不公平?有现成的解决办法,却要眼看着事态更加严重,更多的百姓身陷囹圄,这便是对所有人的不公平。在他们眼中,只要牺牲一人便能换来片刻喘息的时间,这是十分公平且划算的事。”此刻的宋云姝有着平日里没有的温柔,一国郡主的气度与风姿在那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牺牲一人,换取片刻的苟延残喘,真的是公平吗?
南书野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这注定是个无解的谜题。
“好啦,不要哭。”宋云姝轻柔地擦去南书野眼角溢出的泪水,“你可是我们的小妹妹,是皇兄心尖尖上的人,若在我这儿哭了,那两个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说到这个,南书野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我哥呢?我哥怎么办?”
宋云姝没想到她问出了这个问题,愣怔了许久,勉强建立起来的淡定都在听到南书原的时候被轻易击溃,她近乎狼狈地低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
“他?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南书野紧紧盯着她,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心里有我哥是吗?他心里也有你。”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已经决定要去和亲了,他的答案我也注定听不到了。”
南书野还欲说些什么,但宋云姝头一次下了逐客令:
“阿野你回去吧,我意已决,不必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