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一心里清楚,郭秀才这是要对自已进行一番考校了。他赶忙挺直身子,说道:“请先生提问。”
郭秀才道:“无需紧张,咱们就随便聊聊家常。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你读书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初一赶忙回答:“我叫陈初一,家住在离此地约二十里的北水村,这是我爷爷是陈银根,我父亲是陈大柱。”思索片刻后,又道:“读书是为了不让自已成为一个睁眼瞎,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
郭秀才听了,不禁愣了一下,本以为他会说出一些高远宏大的理想,没想到陈初一的回答如此“质朴”。
过了好一会儿,郭秀才才说道:“抱歉,我走神了。我曾听过许多人的理想,有人读书是为了光宗耀祖,有人是为了金榜题名,有人是为了治国安邦,唯独你的回答与众不同,显得格外真诚实在。理想这东西的确会随着个人的成长以及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对此,我暂且不作评价。我想知道你是否读过书,前几日听了我的课,可有一些收获?”
小初一赶忙说道,他只自学过一本《蒙求》,先生前几日讲的课他已经能够背诵啦,只是有些地方还不能理解其意思,有些字还不会写呢。
接着,他选取了几段郭秀才课上讲过的论语内容: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曾子曰: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郭秀才连声道:“可以了,看来这几日你没白听我的课,我甚是欣慰。好了,你先在一旁稍等,我与你祖父说几句话。”
郭秀才与爷爷行至石凳处,并肩坐下。郭秀才先是与爷爷闲话家常,询问了陈初一家的情况。
当他从爷爷陈银根口中得知农家肥竟是陈初一早年嬉戏玩耍时无意间捣鼓出来的,不禁感慨万千。着实未曾料到,这惠及万民的农家肥竟出自一个懵懂稚童之手。日后,农家肥的奇妙功效广泛传播,粮食得以增产,世间无数穷苦农民从中受益,哪怕仅是每人能多吃上一碗饱饭,他们都应当对陈初一心怀感激。
当郭秀才听闻陈银根讲他们在第一年便将农家肥的效果分享给村民后,他认为对于小初一的品德方面已无需再作考量。毕竟在这个时代,谁家有了好东西往往都会藏着掖着,然而陈初一家却在第一年就大方地分享了出去,如此品德高尚的人家,是断不会教养出品行不端之人的。
只是他并不知晓,小初一家其实也是万般无奈,那农家肥的事儿压根就藏不住啊!随着交谈的逐渐深入,郭秀才对小初一家的基本情况已大致了解。
郭秀才忍不住问道:“陈叔,恕我直言,以您家的条件,供一个人读书并有所成,恐怕是有些艰难吧!不知您对此有何打算呢?”
爷爷陈银根听了这话,只得苦笑着告知郭秀才,打算先让陈初一读上两年,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郭秀才坐在石凳上,沉思片刻后,对爷爷说道:“陈叔,初一这孩子我瞧着甚是聪慧,且极具读书天赋。若是就这般仓促地让他读两年便放弃,着实太过遗憾。”
“您看这样如何,我打算收初一为弟子,往后初一读书的一应费用皆由我来承担,您们只需为他准备些日常衣物即可,束脩您带回去,束脩礼留下就行。”
“三日之后,您再带初一到我家,正式行拜师之礼。往后初一的饮食起居、笔墨纸砚,皆由我来安排。”
爷爷陈银根听闻,顿时有些茫然无措。原本他们只是打算让小初一来学馆读个两年书。不曾想到,郭秀才竟突然提出收陈初一为徒之事,他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支支吾吾道:“这……这……束脩钱还是应当交的……”
郭秀才赶忙宽慰他道:“陈叔,你也不用客气,以后初一不仅是您的孙子,往后也是我的徒弟。他以后不仅要传承我的意志与期望,也要担负起作为徒弟的责任与义务……”
郭秀才与爷爷陈银根谈妥收徒之事后,将陈初一叫来,把此事向他们讲述了一番。这可把陈初一和他老爹惊得愣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原本说好的进学馆读书识字,怎就变成了拜师收徒之事。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对陈初一一家而言,只有益处,并无坏处。
郭秀才让陈初一做好心理准备,三天后再过来,且短时间内不能回去了,需留下来以便他进行教导。顺便把落下的知识补上,否则难以跟上学馆的进度。
当然,衣食住行等方面郭秀才会为他安排妥当,只需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即可。
陈初一听后赶忙说道:“多谢先生,徒弟谨遵先生安排。”
郭秀才又嘱咐陈初一他们,三天后要带着全家人到他家参加拜师礼,之后才让小初一他们带着束脩离去。
从学馆走出的陈初一一行人,皆有种如梦初醒般的恍惚之感。
一路上,他们都缄默不语,各自在心底默默消化着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就这般,在沉默中,他们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村口。
陈初一抬眼便瞧见母亲林秀莲和抱着小初阳的小姐姐正在村口来来回回地踱步,也不知这对母女在此等候了多长时间。陈初一心头一紧,忙不迭地朝着母亲奔去,口中喊道:“娘,您怎么在这儿啊?”
“哥哥,抱抱!”小初阳急切地从小姐姐怀中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向陈初一跑去。陈初一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先将小初阳稳稳地抱入怀中。
母亲林秀莲说道:“我们估摸着你们快回来了,就来这儿迎迎你们,回来就好,咱先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