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已经快十一点,施照卿披在后背的头发湿到滴水,她不吹也不爱吹,总是习惯扯一条毛巾挂脖子上,走到哪里擦到哪里。
换下来的衣服裤子被她团着,正要丢进洗衣机里,忽然施照卿手又停住,扔了衣服,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来一包纸巾和一枚发亮的铜钱。
她把纸巾和铜钱放在茶几上,擦了头发后,才拿起那枚铜钱端详。
光滑油亮,这得经常摸才能有这种效果吧。
林九回到家,文才还没睡,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情绪很激动。
林九取出金钱剑,解下葫芦,放回神龛三清祖师前,燃香拜了过后,才转身叫文才回屋去睡觉。
文才躺在沙发上,朝供桌上那把金钱剑看了一眼,这一眼是不经意的,却真叫他看出东西来,他问:“师父,你的剑柄那儿怎么变薄了。”
林九的这把金钱剑剑柄末端应是以两枚相叠的铜钱来做坚固的尾形,但现在尾巴这儿很明显少了一枚铜钱,变薄了就凹陷下去,十分不协调。
林九没有搭理他,将金钱剑翻转一面盖住,往桌子里推了推。
文才坐了起来,起身去摸金钱剑,林九好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头也不回推开浴室门,说:“不要乱动。”
林九的头发短,随便用毛巾擦两下,站在阳台上吹会儿风,很快就能干。
他今天照旧站在阳台吹风,一手握着铜钱一手捏着索线,正在修补金钱剑的剑柄。
有人按门铃,林九提线有些费劲,没空抬头,踢了踢沙发叫文才去开门。
文才不得已暂停娱乐跑去开门,待看清门外的人后他立马又换了副嘴脸,高高兴兴说:“施施,你怎么来了?找我什么事?”
门外,施照卿笑着和他打招呼,踮了踮脚说:“我找林九的。”
文才大失所望,扭头朝屋里喊:“师父,施施找你!”
金钱剑的修补工作有些麻烦,缠绕在手上的那根很细的绳索总是绑不紧两枚铜钱。文才突然一声大喊,叫林九心头一跳,猛地使过了劲儿,铜钱在巨力地拉扯下铮一声,滑脱绳索崩了出去,在地板上弹跳几下没了影子。
林九手上还缠着线,他一着急弯下腰去,一时不知道先理索线还是还先捡铜钱。
“先请她进来!”
林九弯腰用眼睛简单搜寻一番没看见铜钱后,选择先把手上的绳索解开,文才扭头又传了句话来:“她说不方便进,门口说就好!”
林九咬着牙,越忙越乱,手上缠绕的绳索被他扯来扯去变得更加繁杂,上下交替左右穿插,线头被他拉扯在一堆线条里穿来穿去,彻底成了死结。
心里慌乱又烦躁,稳住心跳,林九重新找出线头,一狠心,两手紧拽着硬生生把这条坚硬的索线扯断。
线是断了,同时,他两手的手指上也勒出了一道又细又深的白痕,林九随意在勒痕上揉搓几下,把手解救出来,从阳台离开。
林九说:“来了。”
他把没修好的金钱剑随手放在供桌上,文才从门口退回来,耸耸肩对路过的林九说:“你们讲话吧,反正没我事。”
走到门边,不见施照卿的人影,林九把大门拉得更开一些,才见她从楼道里跳出来,眉眼弯弯笑着说:“林老板这么忙啊?”
林九惊得眨眼,又镇定,松开门把手:“久等,找我什么事。”
她应该也才洗了澡,脖子上挂着一条蓝白的毛巾,湿湿的一头长发就披在毛巾上。她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一身,宽大的黑色T恤,灰色的大裤衩,穿的很简单也很随意。
施照卿微微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他给的铜钱:“你不是说要给我红绳子吗?”
林九说:“我没有说过。”
施照卿重重点头,摊手伸过去:“对,要开过光的。”
“……等着。”林九回屋,从一堆一模一样的红绳子里翻来翻去,挑出一根,折返回去送给她。
施照卿收了铜钱接过红线,笑眯了眼,很开心道:“谢谢你哦。”
“我……还有点话要讲。”林九不自觉抬起手,手掌交叠在一起,按揉着手指上开始充血发红的勒痕。
施照卿一愣,看他那模样察觉到没好事,红线也收进了口袋里,下意识转身要走。
林九立马叫住她:“先别走。”
“哦,那你说呗。”施照卿很没所谓的又转回来,但不看他,而是低着头,观赏自已十个摇晃的脚趾头。
林九把视线拉长看向她身后敞开的902大门,手上不停给自已揉着因绳索勒出来的血痕。
“我始终还是觉得男女有别,你我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些,就今晚而言,我们之间的零距离接触太频繁了。这样不好,对你不好,你是女孩子;对我也不好,我……”
林九停顿一下,手上按压更加用力。奇怪,明明刚刚线断的时候还没感觉,不痛,只是有些发痒。
但现在,那股勒痕像一杯高浓度的白酒似的,喝下肚的时候平淡无波,直到现在后劲返上来,手指上的勒痕才一阵一阵的火辣刺痛,疼得整只手都在抖,疼得手指都蜷曲不起来。
他不再揉那道勒痕,右手用力握成拳藏进左手的掌中,抿唇酝酿过后继续说:“总之,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正常的男女之间应该保持一些距离。”
听完他的话,施照卿终于呼出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是正常的不得了的要求。
但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怪怪的,这不难受也谈不上开心,施照卿看着拖鞋上丑小鸭的鞋花想,这算是大事吧。
施照卿抬起头笑出了很标准的两声哈哈,两只手变得忙碌起来,扯扯毛巾抓抓头发,扣一下脸颊摸一下鼻子,声音依旧轻飘飘的,气声依旧淡淡的。
“我觉得也是的,但今天晚上是意外嘛,情况紧急不得不冒犯你那么一两下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突如其来的官方和客气,让林九有些开心,开心过后又立马敛眉,右手握紧的刺痛好像转化到了心里去,让他整片胸腔都是一片酸涩,牵连得连舌根都开始发酸。
林九:“嗯。”
施照卿又轻轻笑了一声,似在取笑他:“你是古代人吗?”
林九摇头:“民国。”
施照卿说:“哦,怪不得呢。你真的很遵守这些礼节欸——”
“我不是。”话没讲完,林九立马否认,后察觉她的目光看来,他又撇过脑袋,眼神躲闪。
他不像嘴硬撒谎,施照卿心里起了疑惑,追问他:“那是什么?”
林九摇头不言语,见施照卿还要往前来,他后退一步跨回门内,嘭一声关了门。
“喔,真好吃,是闭门羹。”
施照卿嘁一声,转身回家,边走边把红绳和铜钱拿出来看,嘟囔一声,我还没问戴哪里呢。
林九站在门后,听见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又笑不出来,只轻轻扯了扯嘴角。
文才在客厅里高喊:“师父!她和你讲什么了?”
林九按住嘴角,走回阳台去找之前掉的那枚铜钱,头也不抬说:“不重要。”
文才又问:“你最近总回来的很晚哦,有什么事情吗,我能帮上忙吗?”
林九在沙发下发现了它,弯腰趴在地上捡起来,吹了吹,才想起来千面玲珑的事也应该和秋生文才讲一讲的。
他重新翻出一条新的绳索,拿过金钱剑坐下,对文才说:“有事的,明天去店里,秋生也在的时候再和你们说吧。”
文才趴过来:“施施也知道这个事吗?”
林九点了点头,文才又问:“能先和我说吗,我想比秋生先知道。”
太晚了,一时半儿估计修不好,林九收拾好东西放回供桌上,拒绝说:“明天我懒得再说一遍,我要休息了,你早点睡。”
林九关上房门,文才低头看手机屏幕,耳机里传来秋生的怒吼声:“臭文才!你没关麦!我都听见了!”
坏了,文才急忙关了游戏话筒,在房间里打字和他说:【我困了,不玩了,你自已玩吧。】
秋生:【你***我**吃*吧你】
文才头一次庆幸某些文字能被星号代替掉,保护了他的父母,保护了他的祖先,感谢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