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楼那么大,缘分那么巧,施照卿的新邻居恰好就是她未来的拍档,地府请来的道士,范非生的联络人。
“九叔?您也住这儿?”
谢倾棠掩饰不住的惊讶的语气,让施照卿忍不住的心慌,九叔?哪个九,姓什么?难不成叫林九?
谢倾棠一把取下墨镜,雀跃道:“太好了,都住一起。”
谢倾棠没有一点眼力见,墨镜挂在身前,回头一把将输完密码即将偷溜进屋的施照卿薅了回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还真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施照卿将目光从他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在他脖子一道即将结痂的伤口上停留几秒,有些心虚,又装作毫不在意,双臂环胸别过脸:“嘁。”
在见到施照卿后,林九在和谢倾棠简单客套后的淡定,被这轻轻的一声“嘁”给吹掉了。
他舒展了眉,睁大了眼,惊讶又疑惑,原本板直靠右的身体朝左倾来,踏出了半步。
是她?她怎么会和无常在一起?
谢倾棠一看,哟,这架势。
“怎么?二位认识?”
林九刚刚张开嘴,听施照卿啧了一声,抢先说:“不认识。”
那便不认识吧,林九又闭嘴,眼睛依旧紧紧盯着。
谢倾棠一拍掌,不认识才怪,心里摸得门清,嘴上还得做面子:“不认识正好了,我来介绍介绍!”
他拉过身子梆硬的姑奶奶,咬牙提了口气把她推出来:“这位,我的同事,阴间在阳鬼差,扼魂使者。跟我不一样,活人当差哦。”
后,又五指并拢指向林九,向施照卿介绍:“这位,九叔,林九道长,崔判请……”
话讲一半,见林九面浮惊愕,惊呼连连,看着施照卿,不可思议喊:“你是鬼差?你是鬼差!”
施照卿眉头一皱,防御般后退半步,一脸戒备看他:“怎么?还想揍我啊?”
见她有所戒备,林九一愣,有气无力回:“不是……”
谢倾棠两只眼珠这么一看,这两个何止认识,可能还有仇呢,墨镜戴上,抬头四处看天花板。
是鬼差,怪不得大活人一个身上时常浮涌阴沉鬼气,怪不得初次见面识破了自已的身份心虚就跑。又是活人,怪不得下意识害怕自已的符纸,而符又对她不起作用。
林九恍惚一下,她是鬼差,不是千面玲珑,好大一个乌龙,那么之前自已对一个女孩子的试探、跟踪还有攻击是在干什么,在作死么。
性质是差不多,庆幸的是施照卿没有上来怒扇他两耳光,悲伤的是多次的针对性行为已经让她下意识的对自已产生了防御心理。
“对不起……之前都是我误会了一件事,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我……”
卡壳了,林九哽住,一切都怪他太想要尽早抓住千面玲珑了,他想回家。
果真还是判断失误了。
施照卿何其聪明,照谢倾棠说的,林九肯定就是地府请来的那个道士,她的搭档。
他早就知道了千面玲珑的事,并且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敏锐地察觉了施照卿和正常人的不同,所以,这个同样精明的茅山道士先入为主,把她当成了千面玲珑且大打出手。
施照卿一想通,立即笑出了声,撩起头发别回耳后,挑眉说:“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千面玲珑吧?”
林九好像想辩解很多,最后只眨了下眼睛,低下头:“对不起,我,我……”
哦哟,以后对不起的事少干点吧。
谢倾棠心里嘀咕,眼睛一转又想到别的,问林九:“这两天范非生有联络过您吗?”
林九茫然摇头。
谢倾棠一想也是,勾魂没勾到,立马被召回地府关禁闭去了,昨晚上才回来的,哪里有时间跑过来。
于是谢倾棠拖着两个箱子踢开门,把施照卿推进去,回头热情招呼林九:
“哎呀,我们施施刚搬过来,以后大家就都是邻居了嘛。不巧,昨晚上我们施施啊,肩膀不知道怎么回事破了道口子,手上使不起力气,劳烦九叔帮帮忙,把门口那盆树搬进屋呗。”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然是他自已划破的。
林九脸一红,和刚刚施照卿看到他脖子那道伤口时一样心虚,立马哦一声,抱起这棵槐树跟着进了屋子。
他一进屋,谢倾棠立马撇了施照卿的箱子,啪一声锁了门。
林九立马回头,谢倾棠朝他微笑:“槐树放阳台就好,多谢九叔啦。”
施照卿站在新屋子里,是装修好的房子,干净的一尘不染,家具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谢倾棠说这都是昨晚上他携带着崔判拨的公款,连夜跑去家具城挑挑拣拣,招呼了一群小鬼给她安置的新房子,通宵忙活的。
因为夜里太吵还收到了楼下的投诉,然后楼下被告知902是空房,还没人入住,消息一看清,802就噤声了。
林九放好槐树,正想和施照卿好好说之前的失礼冒昧,谢倾棠一脚插进来,拉下墨镜,把两个人按在桌边坐下。
“你俩的恩怨一会儿自已解决,现在先谈正事。”
施照卿和林九相对而坐,不讲尊卑身份,谢倾棠咳嗽一声心虚在长桌一端坐下。
变戏法一样,谢倾棠手上多出了一个文件夹,打开后放到林九面前,解释说:
“范非生还没和你说吧,千面玲珑不好对付也不好解决,崔判仔细想了过后,决定派施施和你做搭档,助力你擒鬼王。
靠九叔一个人是不现实的,你们两个人行动需要一起,鬼王狡猾,尤其怕他乘虚而入,逐个击破。
所以,正巧赶上施施丢了工作,崔判想着安排她到九叔店里帮忙,方便平时同出同入,一起做事。”
施照卿好像早就知道了搭档这件事,懒得听他讲,挑出一缕头发低头揪着。
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比施照卿是鬼差更让林九感到惊讶,听完后他看了一眼玩头发的施照卿,没有太多表情。
“我都可以,能抓住千面玲珑就行。”
谢倾棠苦笑一声,也看向施照卿,略带沉重说:“她可不一定能帮到你,大活人一个就是她最大的优势了。”
说不定最后也是死人一个,唯一活人当差的殊荣也要断送。
他莫名的伤感令林九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敢说:“定有过人之处。”
谢倾棠低眉:“全是缺陷。”
把林九噎住。
施照卿玩够了头发,忽视了谢倾棠的低沉悲戚的目光,若无其事举手问:“我有问题。”
“狗屁问题。”谢倾棠不想听。
管他想不想听,施照卿问:“我的工资谁发?崔费还是他。”
这个“他”毋庸置疑指的是林九,林九一愣,坏了,三张口要吃饭了。
谢倾棠罕见翻了个白眼:“崔费那个狗比发。”
“可是我还没死,纸钱我用不上。”
“行了行了,天地银行会给你兑换成人民币的,打你卡里行吗?”
“也不用,说不定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用纸钱了。”
谢倾棠怔了很久,最后凶了一句:“少来这套,我说了会给你兑换的。”
谢倾棠交代完了千面玲珑的事早就走了,施照卿还在坐着,盯着那一缕头发发呆。
回过神来,发现林九还没走,坐在对面闭眼冥神,在入定。
于是施照卿放过了那绺头发,别到耳后,下巴撑在手心,转而盯着对面的男人。
明明闭着眼,却在施照卿的目光下他的耳根越来越红。
施照卿好像也知道他能感受到自已在看他,非要盯着,把人盯得眉毛紧皱,眼皮抖动,甚至紧张到咽了口唾沫。
林九遭受不住她如手指拂过脸庞的目光,每停留一秒就好像被她那天的指尖轻轻点过一样,迫使林九不得不睁开眼,恼羞成怒。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眼神不仅没撤回来,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滑到了他脖子上,那道自已留下的刀口,他没处理过,已经愈合快要结痂。
施照卿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问:“你怎么还没走?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哪里讨厌你?”
“你自已说的,不喜欢我。”
“不能等同。”
“好吧好吧,就当你不喜欢也不讨厌。可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没走。”
不喜欢也是应该的,林九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已所作所为,滚烫的耳朵很快冷却下去,波动的情绪也跟着冷却。
“我只是,想和你认真说声对不起,没别的意思。”
见证他由激动到冷淡,施照卿小幅度翘起了嘴角,很快压下去,语气也淡淡:“你请我吃顿饭,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林九抬头:“好。”
“之前请你吃饭,你不是没空吗?”
“现在有了。”
施照卿无言,加大难度说:“今天晚上就吃。”
对面欣然同意:“好。”
“就在家里吃,不点外卖,你给我做。”
对面迟疑一会儿:“好。”
施照卿不解哎哎两声,坐直起来,认真道:“这都行?你会做饭?”
林九十分正经,不像玩笑:“比不上外面,但能入口。只是……”他迟疑两秒,看向施照卿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怕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大好。”
惊人的古板思想,又贞又纯又傻,他要是看到电视上那些抱在一起啃嘴巴的画面,不得跳起来骂伤风败俗。
施照卿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笑,笑了过后又顺着他的古老思想更改说辞:“我今天刚搬进新家,你来做饭我们吃饭,就是暖房,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理由显然很牵强,但是却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他自已,林九欲言又止中,点了点头:“好吧,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