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委实厉害,纷纷扬扬地洒了一下午,未到傍晚,天色已经昏暗如墨。
沈若犀早早地就用过晚饭,与明月窝在一处烤火,见这雪不小反大,心中有些忧愁。
“雪越来越大,明日能回府就算万幸了。”
明月却凑到沈若犀耳边说道:“小姐,方才婢子听说大夫人醒了。”
“醒了又如何?”
“在这寺里她就算再怎么也不会大吵大闹,可要是回了府扯到小姐身上怎么办?”
昨夜明月把布条放进大小姐的房间时心慌不已,这还是她第一次干见不得人的事,虽然顺利,但就算到了今天她依旧有些不平静,特别是亲眼目睹大小姐的遭遇之后。
沈若犀浅笑,“左右不是我们做的,那布条、断香都与我们没关系,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
理是这样说,可明月心中免不了担忧,想着晚几天回府更好。
“咚咚——”
正想着事情呢,突然有人敲门,明月陡然打了个激灵,她也不是做了亏心事啊,神明别来找她。
“明月,怎么了?”
听到沈若犀的声音她才回过神,“小姐,这么晚了谁会找我们呢?”
说着她就去开门。
来的不是她们见过的小沙弥,而是两名一看就年过四十的僧人。
明月正疑惑,就听其中一人说道:“阿弥陀佛,叨扰了,是住持想请三小姐谈论佛经。”
另一位僧人有些汗颜,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他们住持……不提也罢。
住持?她们又不认识,谈什么佛经?更何况入了夜,明月回头看向主子,要拒绝吗?
沈若犀对她摇了摇头,走了出来。
见僧人眉目清明,不似歹人,更何况她们伯府这么多人都在,彭云寺也没这胆量对她不轨。
虽是这样想,沈若犀却回屋把金针和药粉都带上,好歹有个保障,外面再罩上一件斗篷也看不出什么来。
明月怕她着凉,又拿出水獭皮的昭君套给她戴上,“这样就不怕风吹了。”
雪已经在地上厚厚地积了一层。
住持所住的禅房离得有些远,沈若犀庆幸自已换了绣鞋,穿了双鹿皮靴出门,不然走到地方的时候鞋子都湿完了。
将斗篷下方沾到的碎雪抖落,沈若犀提起裙子迈步走了进去。
住持所坐的蒲团正好面对她,而此时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坐在住持对面。
沈若犀只看到他玄色的大氅,还不待细看,就被住持的声音唤回来。
“这么晚叨扰女善信实是不该,只是我这位小友有事相求。”
沈若犀顺着住持的目光看过去,那人虽是跪坐着,身姿却挺拔如松,闻言站了起来,对她行了揖礼。
“听闻姑娘救了陆夫人,想来是会医术的,在下厚颜恳求姑娘帮忙救人。”
原来昨日那产妇夫家姓陆。
楚兰成弯着腰,行礼的动作不变,忽然抬起头来,与沈若犀平视。
他的眉眼俊美修长,鼻梁挺拔,脸部线条流畅,如若忽略他冷冽的气质与脸颊上细碎的伤痕,沈若犀定然以为他是位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
戴着护臂的双手拱在沈若犀的眼前,让她更能看清他右手上的老茧与累累伤痕。
配上一身凛冽肃杀的气息,沈若犀想,这应该是位将军。
为国尽忠的人她是佩服的,要救的人大概也是位兵将。
“人在何处?”
楚兰成冷峻的面容有所动容,“就在山下。”
“大雪封山,无法出去抓药,我也不能保证能否治好……”
“无需姑娘保证什么,但求一试。”
“好。”
明月为沈若犀撑伞,楚兰成提着灯走在前方带路。
大雪有增无减,直直地扑向面颊。
“明月,不用刻意往我这边倾斜。”
沈若犀见明月的左肩已经被雪洇湿了。
“小姐,婢子不是倾斜,只是想把伞打低一点,多少能遮住往脸上吹来的风雪。”
沈若犀制止了她,“不要再低了,吹点风没事,再低我们就看不见路了,摔下去更严重。”
明月往旁边一看,黑夜里那陡峭的山坡仿佛深不见底的悬崖,摔下去怕是连人都找不到。
她默默地把伞举高了一点,沈若犀扶住她打伞的右手,略微用力将伞推向左边,遮住明月的左肩。
楚兰成耳目灵敏,听见身后二人的谈话声,不动声色地慢了下来,微微往右靠了一步。
沈若犀觉得前方的黑影慢慢地离得更近了,接着面前的风雪变弱了几分,她不由抹去眼睫上的雪水,一下子就能完全看清前方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