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完话本子之后沈若犀照常伺候小姐午休,谢南音突然说道:“话本子里书生和小姐要么在野外遇见,要么寺庙相逢,甚是有缘。”
“明日我们便去后山的青山寺吧,我倒要看看是否会有俊俏的书生。”
当然会遇到,她定会撮合。
沈若犀微微勾唇,应下便出去准备小姐出行要用到的东西。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出门联系孙行湘,一定要让小姐遇到她的书生。
沈若犀检查了一番,坐垫、杯具等出行要用到的物品都没问题,她也不打算在这些东西上做文章。
只是谢南音常用的花笺纸快用完了。虽然谢南音不喜习字,但平日里在话本子上见着好词佳句,便会让青珠抄录在精美的花笺纸上。
沈若犀扶额,谁小时候没有抄歌词本的习惯呢,当时顺手写上的情节,现在倒是成为她出门的借口。
买书写用纸,当然是书院旁的书坊最好。
只是今日不巧,因着连日来的秋雨,书坊来不及进货,谢南音常用的花笺纸卖完了,沈若犀随便挑了半刀素雅的兰花笺应付着,便直奔旁边孙行湘所在的书院而去。
要说那收养孙行湘的人家不算富贵,只是普通的耕读人家。
见孙行湘长得齐整又聪慧识字,身为秀才的孙父起了恻隐之心,便将孙行湘赎出收作养子,供他读书,待孙父孙母百年后,希望孙行湘能看在他们多年照顾的份上,善待他们天生痴傻的亲子孙行毅。
孙行湘运气极好,十五岁那年考中秀才后,被杭州大户童家看上,成了童大老爷的准女婿,每月有童家资助的银钱拿不说,现今还在童二老爷的书院上学。
日前孙行湘参加了秋闱,结果未出,今日便与同窗一起来向童二老爷默出自已的答卷。
书院自然是她一个丫鬟进不去的,所幸孙行湘的书童秦宇在,沈若犀对他微微一笑。
“秦大哥,我找湘哥哥有事,他何时得空?”
青珠其实容貌姣好,只是从前做丫鬟久了,整个人低眉顺眼,空有美貌却无气质。如今换了芯子,分明还是一样的五官,气度却有所升华,额发遮盖住的眉眼里隐有星光闪烁。
秦羽跟着孙行湘已有两年,自然是常见青珠的,从前只觉得她好看,可如今见着她明媚的笑容却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红着脸不敢直视。
“公子与青…青珠姑娘如同兄妹,我这样的身份,如何担得起姑娘的一声大哥?”
“我也是做人奴婢的,身份又如何?秦大哥莫要看低自已……”
沈若犀从不会忽视小人物,一阵寒暄后,本就对她有好感的秦羽将孙行湘的近况倒豆子般全说出来了。
得知明日孙行湘要在青山寺所在的大青山脚下参加赏菊大会,沈若犀暗道天也助她,倒是不用费心约孙行湘出来了。
“真是巧了,明日我家小姐也要去青山寺上香,既然今日湘哥哥不得空……”沈若犀对秦羽笑得愈发真心,“那便麻烦秦大哥了。”
“青珠姑娘放心,我回去便向公子言明。”
……
翌日,青山寺。
谢南音跪在大雄宝殿,诚心发愿:信女自幼孤苦,但一心向善,恳请神明眷顾,保佑信女早日找到一才貌双全的贵公子,从此长厢厮守……
沈若犀跪在谢南音身后,也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十分虔诚的祈祷: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佛祖保佑我发大财,无副作用!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有钱之后信女愿给佛祖重塑金身,日日供奉香火!
祈祷完毕,沈若犀神清气爽,如悟大道,便见谢南音发完愿后上了三炷香,又去功德箱捐了五两银子。
“善信功德无量。”沙弥在一旁宣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今日慧明师傅在大殿后解签,女善信可需摇签?”
慧明大师解签十分灵验,谢南音闻言欣然同意,从签筒抽了一支签后,带着丫鬟婆子去往后殿。
“风弄竹声,则道金珮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善信既为姻缘而来,此乃再好不过的上吉签,求得此签者好事将近,可得良缘……”
慧明大师后面说的签文解谢南音囫囵记下,只有这两句,她紧握着竹签,翻来覆去的回忆。
不知不觉走到青山寺的后院。
谢南音将签文收好珍藏,准备在青山寺赏景,吃过午饭再回去,遂命跟在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先去后院禅房打点,她则绕过后院,直奔山顶而去。
青山寺依山而建,谢南音带着沈若犀和青杏,沿青石小路拾级而上,很快便走到山顶。
谢南音站在山顶俯瞰,只见今日有人在另一边的山脚上搭了帷帐,还圈出一大片地,摆了黄白红等多色菊花,引来不少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观赏。
谢南音今日穿着杨妃色织花锦对襟上衣,下身配了水绿色绣双蝶的六幅湘水裙,头簪青玉钗,略施茉莉粉,显得整个人十分清新灵动。
安宁伯府将她扔在江南十几年不闻不问,好在将庄子上的收益都给了她,只要她不肆意挥霍,每年总能攒下些银子置办衣服首饰。
今日她本就是抱着与男子邂逅的心思前来,自然是花了心思好好打扮。
如今得了好签,谢南音本该心思开阔,可看着下方那些年轻男女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用赏菊会的名头相看,她只能偷偷找寻如意郎君,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谢南音没有沿着来路下山,而是朝着赏菊会的方向去。
南方的山本就不高,走到半山腰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个距离已经够谢南音看清赏菊会上的人了。
下方坐在中心穿大红撒花裙的女子谢南音远远见过,那是杭州知府的嫡女。
在杭州,知府嫡女身份应是最高,可她上首还坐了一名女子。
隔得还是有些远,谢南音只看到最上方的女子穿了月白色的褙子,似是衣铺布坊里最贵的云光缎,流光溢彩,还梳着飞仙髻,转头时缀在发髻上的步摇泛着金光,远观便如神仙妃子。
谢南音纵是不知晓上首女子的身份,可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只看那女子的衣着打扮便知她的身份低不了。
谢南音极为不忿,在她的认知里,论起身份,她是伯府嫡女,在地方上就算是转运使的女儿也比不过她,更何况什么知府之女。
如果她还在伯府,那贵价的云光缎定是想穿就穿的,坐在上首被人羡慕的也该是她!
可现如今的情况就是她被远弃江南,甚至出行的马车没有任何标志。因为伯府怕她在外无人管教,寻衅滋事,不准她打着安宁伯府的旗号在外行走。
所以她现在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在阴暗处窥视着那些杭州贵女。
谢南音咬紧下唇,她一定要高嫁,夫妻和顺,荣华一生,成为宴席上被众人艳羡的对象。
“小姐,我们回去吧,看样子那是要邀帖才能进去的。”青杏看到小姐眼中的妒火,害怕她前去惹事,忍不住劝道。
谢南音本就有火气,抬手给了青杏一巴掌。
只是她力气不足,未在青杏脸上留下印记不说,自已的手反倒红了起来。
手上的疼痛让谢南音的理智稍稍回笼,可也不想青杏跟在身边碍眼,“午时前取好斋饭回房等着。”
现在已过巳中,离午时不过一个时辰,青杏知道小姐这是听进她的话了,表示午时回房,她高兴之余,想到刚才的巴掌还是当着青珠的面打的,心里难免委屈,带着颤音道:“是,奴婢现在就去拿饭。”
青杏走后,谢南音身边只剩沈若犀。
谢南音本就对青珠的容貌不喜,此时还在气头上,沈若犀怕她犯病,连忙垂下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谢南音见状果然没有发泄到她身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她的丫鬟,给口饭吃便能让她的美貌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