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这条街最热闹之事,怕就是林阁老书肆开张。
云水伊带着鱼花走进人群,果然,人群拥堵处,“林氏书斋”几个大字赫然悬挂。
十分显眼。
然云水伊并没打算走近。
其一,是这时辰入书肆的人太多,她一闺阁女子,不好去和男子掺和推挤。
其二嘛,则是她在人群另一头,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季行止!
此时的季行止难得穿了身白色锦衣,风一吹,轻薄的衣襟微动,露出遒劲的身型。
拉出一丝遐想与诱惑。
但他容色淡淡,真实情绪模糊难辨。远远看去,仿佛比禅堂中供人祭拜的佛子更不可亵玩。
季行止身边跟着二三友人。
看其姿态,许是来了一会了。
几人的视线也正落在林氏书斋上。
云水伊猝然见着了此人,或许是多日研究香方静心有了效果,心绪起伏也无那般大了。
但她不欲在季行止前露脸。
索性拉鱼花往回走,出了这条街。打算稍后再来瞧。
如果说京城男子最爱逛的是落平街,那京城女子最爱逛的,则是烟斜街。
京城的香阁、胭脂铺,多在烟斜街!
因此云水伊带着鱼花拐进时,所见的,便是各家衣带飘香的娇软小娘子和夫人们。
或许是女子容易心软的缘故,所以烟斜云上挎篮卖花的小女童有不少。
云水伊刚走进,便有人凑上前来。
“小娘子买束花吧!”
这些女童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云水伊虽然也不是个富裕的,但还是让鱼花掏出几文钱来。
从女童手中换了束花。
一束花值不了几个钱,女童看着手中多出的钱两,本想退回去,却被鱼花给拒绝了。
于是女童知晓眼前小娘子是个好人,连忙躬身道谢。
云水伊没在意,带着鱼花往前走。
目前,在整个京城叫得上名头的香阁胭脂铺,共有四家。
分别是妆宝阁、合香坊、胭脂翠以及陈氏拣香铺。
其中,陈氏拣香铺、合香坊两家专门营生各类香品。
而妆宝阁、胭脂翠两家则包揽了各类女子生意,如钗环、衣饰、胭脂等。
并不仅仅售香。
但因其所售香品质量上乘,并不比另外两家差,是以也有很多小姐夫人专门上他们家买香。
云水伊平日里多用的香,是合香坊的。
她很喜他们家所售的一种熏香。
这会,她则打算去陈氏拣香铺看看。
传承几代,陈氏拣香铺铺面很大,里头买香之人也很多,但却不显乱。
云水伊刚走进,就有着合香坊统一蓝色制服的姑娘迎了上来。
热情招呼。
“小娘子好,不知想要买哪种香品?”
是个笑露虎牙的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给人感觉很亲和。
她边说边引着云水伊和鱼花往里头走。
云水伊轻声道:“十香丸。”
十香丸是陈氏拣香铺里售卖得最多的一种香丸,其有清心静气的功效,价格也不贵。
无论是侯门高官,还是平民百姓,都卖得很好。
云水伊祖父所留下来的香方里,有一味香丸效用与其很相似。
她想将这十香丸买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两者差异。
“十香丸自是有的,小娘子这边请。”
蓝衣姑娘给云水伊引了个方向,确认云水伊找到十香丸摆放之处,便礼貌退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热情又不过分亲近。
不想人打扰的云水伊对这种招待顾客的方式印象很好。
此时云水伊的面前是个大圆形货架,上头摆着好些香丸。
有不少人围着挑选。
云水伊将其中标有“十香丸”字样的木盒拿起。
里头约莫有十几颗十香丸,香丸为褐色圆珠状。
凑近了闻,有清淡的薄荷香气。
云水伊仔细辨了辨,觉得里头应当还有莲子、灯心草这些……
就是不知具体配比如何,得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拿上了两盒十香丸,又看了看铺中售卖的其他香品,云水伊不打算过多停留,准备付账离开了。
没想走到了柜台处,却见得刚刚那招待她的小姑娘,眼睑红肿的站在那。
明显是哭过。
原本大而明亮的双眼里面满是委屈的样子。
而柜台里白胡子的掌柜,也在低声劝着什么。
待走近,云水伊便听得小姑娘一脸不忿地道:
“我就是不服!”
“凭什么说我家的香品差,明明是那下人采了别家的劣质香,才引得谭家老夫人病情加重,怎还怪到了我们陈家身上?
还想让我们赔偿银子,吴爷爷你说,是不是特别气人!”
云水伊惊讶,这个小姑娘,竟然就是陈氏拣香铺家东家的小娘子吗?
竟能低得下身,在自家香铺里做下人的活计?
啧啧~连子辈都有如此胸襟,且有如此培养后辈的方式,难怪这陈家香铺即使家中无人在朝,也能做到如此之大,成为大夏国京城有名的香铺!
掌柜看着自家小娘子无奈叹气,又看了眼走到柜台边的云水伊,略带歉意地道:
“让小娘子见笑了,我家小姐脾性是活泼了些,但也是个好的。一般是不会作诋毁顾客之事的。”
云水伊作为上门买东西的,听到这些自是不会在意的,东西买到就成。
但听到女子口中提到谭家,不免好奇心被吊起,她问:
“谭家?是礼部尚书府谭家吗?”
京城谭姓人家还是不少的,但要论最出名的,绝对是深得龙恩的礼部尚书府谭家,也就是谭竹珺身后的谭家。
掌柜的还没开口,旁边仿佛被炮仗点燃的蓝衣小姑娘,却是立马接了话:
“当然是那家!这京城里还有哪个谭家的下人,能有如此威风呢?”
紧接着,不待云水伊继续问,这陈家小娘子就巴拉巴拉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同云水伊主仆说了。
旁边稳重的老掌柜想开口阻止,都阻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