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和冯翼遥同住,他知道冯翼遥睡眠不好,可没想到是这样,他从来没在自已面前提过。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姚府不认同“沙魇”是影响冯翼遥睡眠的罪魁祸首,反而觉得前不久他们进山找人他莫名其妙磕晕自已比较符合老一辈对“沙魇”的描述。
忽然灵光一现,数着手指问冯翼遥:
“你觉不觉得你的梦、轮值听来的传说还有这次族人被袭击,其实都指向我们从小听到大的妖怪?”
“变婆?”
姚府两手一拍,兴奋的往冯翼遥旁边挪得更近,等着对方夸自已。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大家求知若渴的眼神让当事人实在没法忽略,他顺道给他们普及了一下他们当地的传说。
其实也难怪这两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听到觉得耳熟,流传出来的版本侧重不一样,想当然的就会认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他们听到的侧重是变婆会吃小孩,上一辈叮嘱他们不能进林子里玩,被变婆看上活吃了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刚过世的那家老人是在哪碰见变婆的?”吴碧云无意识的拧眉询问。
没有人知道答案。
尽管如此,大家隐约间对同一个地方有了猜测— —族人们树葬的那片山。
该怎么验证又是个问题,众人商量过后决定分两拨去实地调查,一拨打探望的名号正大光明去老人家,另一拨趁夜进山找找蛛丝马迹。
赵筠苍和王闲对地形更熟悉,是进山的不二人选,要是碰上值守巡逻的也更好说话;女孩们心思活络,族人也不会对她们设防,更适合去老人家里。
计划刚敲定,周旋久举手示意自已有话要说:
“吴小姐观察细致入微,她们那边暂时用不上我,你们这边更需要我!”
王闲也举手申请:“我跟小久换!进山其实也用不上我,我得跟吴小姐打配合去。”眼睛在其他同伴身上飘来飘去,“她们?只知道看不知道怎么套话。”
周舸闻言瞥了他一眼,黄瑞珠也扬起手作势要打他,他得意往吴碧云身后一躲,向着他来的巴掌就落了空。
下弦月高高挂起,穿梭在山林的风随时间的润色越来越凉爽,就要秋天了。
进山小队排成一列,赵筠苍排头张元甫压后,周旋久走第二个。他们前进速度极快,一路上,只有风声从耳边跑过。
“等等!”
周旋久猛然停下步伐,自顾自朝一旁走去,他们没有手电,只能借月光分辨。
她来到一棵树前,俯身仔细观察着,又不确定的探手轻触,举到自已面前用手指捻了捻。
姚府蹲在她身边,期待的看着她。
“血。”,说完周旋久伸出手指给姚府看,上面是被捻成碎屑黑色小颗粒。
姚府凑上前闻了闻,是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不仔细几乎是闻不出的,对着周旋久的脸直接送出一个大拇指。
顺着这个方向,赵筠苍往草丛的更深处移了几步,同款动作。鬼使神差的,他拨开草丛,直觉底下的泥土黑的有些过头了。
奈何光线实在不好,一抹黄豆大小的单薄光源长了手从赵筠苍右边凑近,顺着手臂向上,他看到了冯翼遥俯身挨近的脸。
柔黄的光勾来了一张藏不住事的脸,姚府按着冯翼遥肩头问他哪淘来的宝贝,这么多天他们生火可都用的火石。
“吴小姐赏咱的,羡慕吧!”
“为什么不赏我?”姚府松了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你还不够沉稳,保管东西还是我来的好。而且就这一个,弄湿了你怎么交待?”
冯翼遥说完立马蹲下继续给人当小灯泡:“颜色确实深了点……”
这里是西南,怎么可能有黑土,又是血吗?
他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现在不光自已一个人,他征求大家的意见:“还往里吗?”
众人相互对视,没有人说话,自顾自收好自已的东西默契的向深处移动。
……
周旋久低头看了看自已怀表上的时间,来了这么久,她实在学不会看天猜时间。
距离进山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了,眼前是难以用语言复述出的场景。
实在是……震撼了点。
原来树葬有这么多形制,并非破开树干再将人放入这一种。他们面前是活生生的树葬“进化史”,开始看到的的确是他们前不久听到的树葬形式。
往深处走,有的是简单包裹一圈布料后放置在结实的树干上,位置有横有竖;有的身着全套服饰,确实是享受日月洗礼的好场所,细看就能发觉这些“前辈”的服饰,跟在场的他们相比要繁复得多;有的套上树枝藤蔓做的甲胄护在胸前要害处……
山林是大自然的冰室,夜晚是它的冷凝剂,风翻山而来,成为山林的客人,牵动树叶和枝条直直向这群人正脸上招呼。
蓦地,
动静越来越大,整座山被人吵醒一样。树干、草丛和它们经年累月繁育出的茂密枝叶有意识的动了起来。热情的族人甚至邀请你在他家吃了晚饭再走,可你心里有事,既开不了口拒绝,也确实坐不下早就递到手上的凳子。
总之,没一处少了人的,谁见了恐怕都会说一句“热闹”。
“……时间不早了,要不回了?人得休息了,一直在这瞎逛不太礼貌。”
“是!回吧,回吧。咱得懂事儿,叔婶辛苦着呢!”姚府满脸扭曲,简直不能再同意周旋久的建议了,到家了得狠狠夸人家,他从来不吝啬赞美别人。
主人做了最终挽留。
林子里穿过的风越来越大,看样子要有大雨了,不知哪里传来“咔嚓”一声— —是树枝受力太过折断了而已,不影响赶路。
出了林子,少了树木的遮挡,狂风裹着碎石沙砾打在脸颊上更疼了,他们七拐八拐,花了点时间终于回了小屋。
另一拨人围着燃着木头的小盆等了有一会儿,这边刚进门,那边就挤出了空位等他们落座。
姚府一个交叉腿率先坐下,搓搓手掌,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他不唯心,但也确实没见过这种场面,还是光线不足的晚上……
“小久是真厉害……”画面自动播放重回眼前,姚府盯着柴盆喃喃自语。
周旋久落座,矜持般的清了清嗓子微微偏过脑袋,翘起小指的手挡住自已的嘴,掐着嗓子,一副害羞的样子:“谬赞!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