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风停云至，暴雨突袭。
着黑底彩绣的年轻人，由远及近，踩着雨水润透的泥土跑回自家屋子，是巡防队回来了。
暴雨留客，刘婶子也因此得以近距离观看目标人物的最后一餐：
她亲眼看见回来的几人迅速在王闲身旁落座，双方甚至零交流，王闲头也不抬就把她带来的竹篮朝人推了推。
于是，目光追随着竹篮移动，她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几个年轻人被灼人的眼神牵引着和她对视，她听见王闲说，饼子是婶子的心意，不能辜负。他们对她说着感谢的话，愉悦、幸福的情绪压弯了他们的眼。
最后，她亲眼看着这群人将自已做的饼大口大口塞进嘴里，他们毫无警觉且狼吞虎咽的进食方式，让她满意的勾起嘴角。
起身回家时，刘婶子避着人朝王闲使了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眨眨眼表示收到，一切按计划走。
夜深，山里的木头发出清冽的冷味。
砰——砰——
久违的枪声再次惊醒寨子，熟睡的人起身，慢条斯理的收整进山行头，挎着枪，踩上润湿的泥土。
只是去凑人数，不急。
四面八方都有族人的身影随时冒出来，不多久周围尽是一片零碎的脚步声和聊起的琐碎日常。
不合群的奔跑声自对向传来，这群人停下步伐收声等在原地。
姚天出现在他们面前，朝自已身后抡圆了胳膊，张大嘴巴换气，断断续续的：
“快……出……出事儿了！”
来支援的人里有人发出嗤笑，出声逗他：
“不是出事儿了，这大半夜天不见亮的，大伙玩来了？”
“全都出事了……快……快救人！”
姚天没有过多解释，他只重复同一个内容，不管人信或不信，只要是寨子里的，他都得尽快通知才行！
嬉笑的人群中，有人拽住即将错身跑远的姚天，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
“全都出事了？”
……
今天，对刘婶子来说再平常不过，她给儿子换过伤药，马上就可以结束今天的疲累，好好睡一觉。
下一瞬，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不出所料停在了自家门口，紧接着，木制门板被人大力拍打同时门外响起叫门声。
夜深人静的这么急，这是成了？
刘婶子给自已披上件外衣，从床铺上坐起身，摸黑解开门闩。还来不及张嘴埋怨两句，来人兜头一瓢冷水泼下：
“出事了！”
消息传到，来人转身就走，继续赶往下一户。
一向笑脸迎人的刘婶子，挤到半路的笑容戛然而止。传递消息的人走后，刘婶子倚靠着门板没动过，脸上还挂着半笑不笑的僵硬表情。
“谁来了啊？”
姚春还没睡熟，门外的人简短的说了什么后，家里再没响动过，母亲从始至终也没开过口。他现在行动不方便，心里多少打起了鼓，试探着问了出口。
话音刚落，熟悉的脚步从门口来到他面前，母亲弯下腰双手轻轻压在他双肩上，柔声对他解释：
“族长派人来了，通知去他家里，是该商量年前各家的事务的时候了。娘一会儿就回来，你先歇着啊！”
姚春听了点点头，向母亲表示不用担心自已同时也提醒她注意安全：
“那快去吧，别让族长等急了。天黑了，娘路上要多加小心！”
刘婶子应了一声，穿戴好后转身扣上了家门。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姚春打算等母亲回来了再休息。可很长时间过后屋里还是一片寂静，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等他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一早。
姚春试着叫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他好多天都没有看过自已的腿了，母亲不让他看，每天都说“在恢复了”“马上可以走路了”之类，可身体到底是他自已的，他当然一清二楚，
不过，他心里是有期待的。
期待真相如母亲口中那样，自已就快重新站起来了，毕竟比起受伤当天他甚至感觉不到痛。
他小心翼翼将绑着伤口的布料一点点拆开，右小腿赫然出现三四道手臂长的裂口，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出是敷在上面的药材还是伤口本身的颜色，用手轻碰，确实毫无痛感。
应该没什么大碍！
姚春彻底放松下来，感觉肚子空空的，小心谨慎的复原了包扎的布料，他撑着家里的墙壁慢慢往外挪动，随便塞了点干粮到嘴巴里，又给自已找了根趁手的棍子方便自已到屋外走动，问问情况。
他躺得太久，现在走起路来全身都会不自觉的发抖，木梯也因为抖动“吱嘎吱嘎”的响，他还真怀念之前生龙活虎的日子。
“春儿哥！”，他正专注，突然有人叫自已，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了跟他同病相怜的王闲。
王闲见他看过来，朝他尴尬的笑笑，谁也不比谁好，他身边还有其他一脉相承的姊妹陪着，碰上了当然是要打声招呼的：
“大伙这是去哪儿啊？”
“唉……昨晚山里出了事，族长派人通知各家，咱家久姑娘到现在都还没回。也不知怎么回事，实在等不了，这才要往族长那去。春儿哥又是去哪儿啊？”
“都一样！俺娘一晚上没回，预备出来找找。倒是巧了，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一行人自然而然结伴同往，路上姚春才得知昨晚又动了枪，而且连昨晚进山的巡防队都毫无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里面的深意，姚春一听就明白了。
母亲最近神神秘秘的举动变得合理，整个寨子都听族长指示，为他马首是瞻，他们从小就为族长做事，很清楚他的行事作风。
这次的目标当然能轻易猜出，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帮人的主心骨。姚春嘴上让他们放心，说队员们都是有丰富经验的，就算保证不了自已不受伤，也是知道保全性命的。
可是，话说出口连姚春自已都不大信，他不也是巡防队的人吗，可现在呢！还不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就算当时没活下来，又怎么样？
明知弃子一枚，等真正还能用到你的时候，谁不是上赶着卖命，希望自已还有点用处……
姚春希望母亲不要冲在前，否则他该怎么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