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陆锦渊手指微动了下,缓缓睁开眼,有些迟钝地扭头,看到江辞雪趴在他床边睡得正熟。
他心底不自觉一软,撑起身子想替她披件衣裳。
谁知他一动,江辞雪就悠悠转醒,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珠一瞬间瞪圆。
“王爷,你醒了。”江辞雪揉了揉眼睛,“感觉怎么样?”
陆锦渊笑了笑,“还好,你回房睡吧。”
他确实没说谎,以往每次毒发,他都只能硬生生熬过疼痛,就算困到极致也不得安眠。
这次竟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江辞雪自顾自道:“我寻到一个可解毒的方子,不过有一味解药在侯府,我明早去取。”
陆锦渊又笑了,她这话可真无礼,听起来像要强抢过来。
“对了。”江辞雪又问,“王爷如今是第几次毒发?”
陆锦渊拧眉想了想,“五次了。”
“每次毒发间隔多久?”
“并无定数,有时半年,有时三两个月。”陆锦渊声音仍有些哑,自嘲一笑,“倒是间隔越来越短了。”
江辞雪睡意全然消失,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机会,抱着胳膊审视他,“今日我如果不去,王爷打算在那里待一天?”
陆锦渊无端有些心虚,含糊道:“每次毒发,只有最初的半个时辰疼痛难忍,熬过那一阵,我自然会回府。”
江辞雪垂眸,没再说话。
他如今这副虚弱样子,倒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问孙嬷嬷的事了。
陆锦渊却瞧出来了,“怎么这副表情,有心事?”
“没有,王爷好生休养吧。”
陆锦渊被病痛摧残了一番,心境倒是更愈发平和,“不妨说出来,就算我不中用,府中还有四个机灵孩子,总有能替你分忧解愁的。”
江辞雪深吸了口气,小声问:“王爷,你知道孙嬷嬷吗?”
陆锦渊一怔,脸上仅有的血色瞬间消失,苍白重新漫上面颊。
江辞雪暗道不妙,她此番出谷,只有两个目标:医好陆锦渊;接走柳氏。
如今两个目标渐渐重合,她两边似乎都没料理好。
方才她还是唐突了,若是陆锦渊受了这件往事的刺激,病情再加重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连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王爷别多想。”
陆锦渊靠着床头坐起,淡声问:“王妃是从何处知晓她的?”
江辞雪边打量他的神情,边在心里斟酌用词。
陆锦渊却似乎并没有非要听到她回复的打算,顿了片刻,主动提起往事:“孙嬷嬷是母妃的贴身宫女,只是自母妃病逝后,我便没再见过她了。”
陆锦渊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倒叫江辞雪心底跟着平静下来,凝神倾听。
“母妃虽半生困居冷宫,但自我有记忆起,她对我从来都是笑容相待。常人对冷宫避之不及,太监宫女却最喜此处。”
江辞雪忍不住问:“为什么?”
陆锦渊道:“冷宫的妃子,就算被克扣月例也无人过问,他们随便当几天差,都能捞到不少油水。”
“冷宫条件艰苦,母妃为了逗我开心,在宫内栽花种菜,自给自足,加上兰妃娘娘时常照拂,我倒并未觉得有多难熬。”
“母妃从不向我诉苦,也不希望我怨恨,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我无病无灾地过完一生。”
江辞雪心中动容,正因陆锦渊在幼时得到诸多温暖,有那样一位坚强乐观的母亲引导,所以他才会在受了这般冷遇后,还愿意替皇室、替天下卖命吧。
她不由得想起了柳氏,自已幼时并未感受过来自她的亲情,为何还总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