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听到皇后为萧婉开脱,替她争取来那般无关痛痒的惩罚时,她心里是有些恼火的。
好在皇帝心中有一杆秤,并未依皇后所言处置萧婉。
虽然也未如她所愿收回萧婉的郡主封号,但在这么多人前折了她的面子,还令她在受罚后离宫,也和光明正大的冷落无异了。
日后再有看中萧婉身份想同她勾结的,也要三思。
加上皇帝特意留给她三日养伤时间,想来这十五杖绝对不好挨。
想罢她转头望向萧婉。
萧婉这会儿全无一开始的嚣张气焰,抽泣着走到皇后身边,咬唇憋住哭腔:“姑姑……”
皇后难得和蔼地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犯错受罚,诚心悔过,然后便无事了。”
萧婉哭得更大声了,但哭也无济于事,很快便有刑部的人进殿,将她拖了出去。
皇后收回目光,又恢复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她要保全的并非萧婉,而是她的郡主封号。
萧家子嗣单薄,兄长名下如今只剩萧婉这个养女。
太子虽已稳居东宫,但势力只宜多不宜少。
因此她为萧婉挑了一个夫婿,便是当朝吏部侍郎李毅。
六部之中,吏为首,虽成为郡马后,会被削去实权,但李毅为官时积累的人脉仍不可小觑。
做母亲的,总担心能给儿子的太少。只要于太子有利,她都会拼力拉拢。
皇帝要罚萧婉便罚,横竖只是些皮肉伤,死不了人。
江辞雪一时想不通皇后为何这样,很快她就被殿外萧婉的惨叫声打断思绪,廷杖落下的沉闷噼啪声也随之传来。
她心里感到一阵快意,侧目一瞥,却发觉陆锦渊目光有些空洞,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衣袖,轻声问:“你怎么了?”
陆锦渊缓慢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瞳孔才重新聚焦,“没怎么。”
江辞雪半信半疑,仔细回忆方才的场景,忽然心头一震:她在揭发萧婉时,是不是提及了通敌叛国一事?
莫非陆锦渊是因此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才情绪低落?
她生出几分愧疚,可眼下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劝慰,只能安静地站着,等待萧婉受完罚。
对面的陆锦逸眉头皱得极深,又实在不明所以,于是碰了碰陆姝妍的手肘。
“七妹,你去将那封书信取来,我们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陆姝妍心里又怕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封书信,会让父皇如此大发雷霆。
被他一怂恿,立即小碎步跑到皇帝跟前,手飞速一伸,将桌上的书信捞走,又跑回陆锦逸身边。
陆锦逸迫不及待地夺了过去,陆姝妍连忙凑到跟前,正要开始看,却听到三皇兄和三皇嫂同时唤她。
她抬头望向他们二人,无辜地眨了眨眼,“三皇兄,三皇嫂,怎么了?”
陆锦渊朝她勾了勾手。
陆姝妍在书信和哥嫂之间犹豫了会儿,便很快做出选择,撇下书信小跑着过去了。
她紧紧挨着江辞雪,板板正正地站好。
江辞雪微微一怔。
她方才情急之中,只顾着将陆姝妍叫来,免得她看到那种东西,但人到了跟前,她却也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于是便和陆姝妍一样,直勾勾望向陆锦渊。
陆锦渊弯了弯唇,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小玩意儿,递给陆姝妍。
江辞雪也仔细瞧过去,发现是个鲁班锁,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陆姝妍激动地接了过来,语调里尽是兴奋,“三皇兄,你其实并没有变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给我做玩具。”
江辞雪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这是陆锦渊亲手做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自已腕上的手镯,又猛地看向陆锦渊。
不对,这个是谢津带回来的,应该不是他做的。
有宫人进殿来报,“陛下,刑罚已执行完毕。”
皇帝颔首,“将人带进来。”
下一瞬,萧婉被两个侍卫架了进来。
她头发凌乱,面色惨白,衣衫倒还算整齐,只是身后已经血肉模糊,瞧起来十分骇人。
皇帝道:“朕念你是皇亲国戚,并未重罚。平南王和平南王妃,是你名义上的兄嫂,日后定要与他们和睦相处。”
萧婉再高的心气这会儿也全被打散了,气若游丝地应道:“婉儿谨遵教诲。”
皇帝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宫人立刻搀着萧婉往殿外走。
短短几步的距离,萧婉却只觉度日如年。
她这副不堪样子,被皇帝和皇后看到也就罢了,毕竟是长辈。
偏偏在场的还有她最看不上眼的江辞雪,以及平南王和瑞王这两位她的爱慕者,甚至还有陆姝妍这个半大的黄毛丫头!
越想胸中越是气结,经过江辞雪身边时,她被沉重的耻辱感压得抬不起头,狠狠咬了咬牙,目光怨毒地瞥了她一眼。
她一定要让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陆锦逸手中还拿着那封书信,盯着萧婉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平日里他对萧婉有求必应,她却总做出那副清高姿态,不让摸不让碰,说什么时机未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还当她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女子,原来骨子里竟是这般货色。
有关萧婉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江辞雪心里轻松了不少,再次望向陆锦渊,见他表情并无变化,不由得有些担忧,想赶紧出去安慰他。
陆锦渊察觉到她的视线,却并未转头,只牵起她的手,对皇帝道:“既然公道已经讨回,儿臣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陆锦逸瞧见皇帝一瞬阴沉的脸色,朝陆锦渊喊道:“三皇兄,你怎能对父皇如此无礼?”
“罢了。”皇后起身抻了抻衣袍,“随他去吧。”
见皇帝对陆锦渊如此纵容,陆锦逸心弦倒是一松。
这恰恰说明父皇已经对他那个三哥彻底失望,不想再管他了。
如今他的对手,只有太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