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怎么走出的顾时晏的家门,林清也的记忆也模糊了,只记得她轻轻一笑,留下一句,“顾律师不必这么夹枪带棒的,你我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我为你做沈挽意的替身,而你替我支付魏南风的医疗费。仅此而已。”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冷的。
公交车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蒙尘的玻璃上倒映着林清也面无表情的脸。
“抱歉,您的履历很优秀,但我们这里暂时没有适合您的岗位。”
“抱歉,您要求的薪资太高,我们这里可能达不到您的要求。”
“抱歉……”
“不好意思……”
一场场面试邀请发过来,一次次面试,所有的带教律师都对她的履历表示了认可,可是总是隔一天,林清也就收到对方拒绝的电话通知。
最后一次,林清也赶在对方匆匆挂断电话之前,追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您方拒绝的原因吗?”
长袖善舞的人事罕见的停顿了一下,听出了林清也语气中的诚恳,压低了声音,“其实面试你的几个律师对你都很满意,但是他们那天接到了顾律师的电话……”
“你知道顾律师吧?就是正衡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现在全国百分之九十的涉外案件都在他那里,没哪个律所能得罪得起。”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应该是那头的人捂住了话筒,“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之前得罪过顾律师。”
那边飞速把电话挂了,听筒里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金方大厦,到了。”
公交车的报站器响起,机械的女声惊醒了走神的林清也。
她下了车。
站在车站,仰头,高耸入云的金方大厦最顶层,就是顾时晏所在的正衡律师事务所,林清也唯一没有投过简历的红圈所。
起薪一个月三万,人中龙凤,行业翘楚,都汇集于此。
林清也上了楼,四十层是如顾时晏这样的高级合伙人才能去的地方,公共电梯只到三十九层。
但出了电梯门,来来往往的就都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行色匆匆,手里或端着一杯冰美式,或查阅着手机,而另一只手永远拎着一只公文包。
显得只穿着套头卫衣的林清也格格不入。
“您好女士,”前台微微躬身,“请问您找谁?”
林清也硬着头皮,“顾时晏律师在吗?”
“顾律师啊……”前台的两个小姑娘交换了一个眼色,看向林清也的目光逐渐意味深长,其中一个查看了一下电脑,“顾律师今天的日程已经安排满了,您和顾律师有预约吗?”
“……没有。”
“哦……”前台拖长了尾音,客气但坚决,“那抱歉,顾律师没有时间和您约见。”
意料之中的结果。
“那请问……”林清也将握成一卷的简历递到前台,“你们这里还需要实习律师吗?”
“啊……面试的啊……”
前台的两个人懒洋洋抬起眼皮,抽过林清也的简历放在一边,看着面前的台式电脑,头也没抬,“之前和我们律所的人事联系过吗?”
林清也顿了一下,“没有。”
她只是想找顾时晏问个清楚,究竟怎么样他才能不断了她之后的路。
她已经尽力不碍着他和沈挽意了,甚至连投简历的时候也尽力避开他们所就职的律所。
还想怎么样。
医院里治疗单雪片一样飞到自己手上,林清也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病床上的人离她越来越远。
前台拈起林清也简历的一角,和电脑上的名字对了一下,“没有预约的话,这边建议您回去编辑好简历发送到人事的邮箱,接到面试通知以后再来。”
大概是因为林清也上来就要见顾时晏的原因,前台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顾时晏到底是A大法学院的风云人物,每年学校有什么活动,顾时晏都作为优秀校友出席。
而A大法学院又占了A市律政界的半壁江山,几乎每天都有顾时晏的学弟学妹过来想要借着面试的名义近距离见一见顾时晏的真容。
无疑,现在林清也在她们眼中,也是这样的花痴。
没什么脑子的花痴在律所这样的环境里是不会受到尊重的,就算是长得好看也不会。
前台见她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前台余光瞄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随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可以去那边的沙发上坐一会,我们下面还有其他的工作……”
“顾时晏。”与此同时,林清也终于拨通了顾时晏的电话。
两个前台登时噤声,只能看到林清也被长发遮住一半的侧脸,血色浅淡的唇一张一合,“对,我现在在你的律所。”
不知道另一头的顾时晏说了什么,但这通电话很快结束了。
前台惊疑不定,其中一个有眼色的,悄悄去给林清也泡了一杯茶,送到林清也手中,“您坐在那边稍等,顾律师正在见客户,结束了应该才有时间过来……”
后面的话被冷着脸出现在内部员工专用电梯口的身影噎了回去。
“顾律师?!”
“顾律师,这位女士刚才给您打了电话,我们问过她,她说没有预约,所以我们……”
“嗯。”顾时晏颔首,打断了她们的解释。
碰巧也从楼上下来的另一个合伙人过来,拍拍顾时晏的肩膀,“还是第一次见你抛下客户在会议室,自己跑出来。怎么?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能让咱们顾律师这么抛弃原则?”
那人循着顾时晏的视线,看到站在一旁的林清也,“这位是……新客户?”
看起来学生气怪重的。
林清也:“……嗯。”
顾时晏:“不是。”
气氛更加诡异了。
能让顾时晏这样的工作狂抛下工作来见的人,居然不是另一个工作。
顾时晏扫了一眼神色各异,但个个暧昧的同事,对林清也丢出三个字,“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