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剑匣山青砖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进入淘汰阶段的一众弟子连名字带修为都被做成一块小木牌悬挂在高台之上的一块儿板子上,以便记录战况。
当众人看到沈冬尧的名字后仍缀着炼体中期四字时,不禁又议论起来,有得说他会全败出局,有得觉得他仍有黑马之资,但仙门中人毕竟是以实力修为说话,大多数人对这孱弱少年的前路依旧看衰。对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凶兽可以智取但对阵高于自已一整个境界的修士那就是两说。
卢白驹和司空悬看向阿尧的木牌时,脸上神色各异。
今日的场地比对阵睚眦时大了不少,也不再分十个小场,场地四周的青砖皆悬浮空中,四洲前来观摩的修士脚尖轻点其上,由内到外把场地围成个漏斗形,紧张的氛围陡增。
阿尧也早早来到场地,今日开幕首战,他要面对的便是养元境中期的张天放。
花白胡子的主考长老,凌空立于场上,手里依旧掌着三柱线香,高声喝道:
“三炷香内,倒地不起者判负,投降认输者判负,若成平手境界高者判负,境界相同,法器灵剑品级高者判负。”
阿尧已在场中站定,对面站着个慈眉善目,满面笑意的少年,身材匀称,腰间系着个黄木葫芦。
“比赛开始!”
随着主考一声令下,那面容和善的修士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踏着大步冲向沈冬尧。正如阿尧所料,在限时和弱者优先的规则内,修为高的一方必须速战速决。
只见张天放纯阳罡气罩体,一掌崩向阿尧面门,他向右躲闪之际,一柄紫色灵剑早已守株待兔,一时间避无可避。阿尧虽然料想到对方攻势必定迅猛,但实战中,对方的身形速度还要比他想象得更快些。
阿尧丝毫不敢托大,急忙丹田运气催出金蛟敕神鞭之力,外加纯阳护体罡气,双臂交叉于面前。才勉强格挡住这一掌。灵剑芸芸早已激射而出和那紫色灵剑“铮铮”得撞作一团。
阿尧只觉得手臂酸麻,细看之下这体外两股护体之炁已有丝丝裂痕。他迅速后退拉开身形,芸芸也抽身回到他肩侧,剑锋直指对方灵剑,一幅严阵以待之势。
正当他还在揣测对方会从哪个角度攻过来时,一道黑影已经闪到面前。沈冬尧却突然一反常态,转守为攻,俯下身子降低重心躲避,同时将浑身金光凝结于拳锋,朝着张天放腹部击去。
张天放心中笑道:“我这养元境中期的纯阳罡气岂是你一个小小炼体期能破的?”
可不曾想下一秒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响彻耳畔,随后是一阵隐约的龙啸。
场边众人看得更是拍手惊呼。
“什么?这小子一拳竟将我腹部的罡气破了!”
张天放吃痛退后几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他不是不懂,随后他解下腰间黄木葫芦。
“刚才这小子一拳什么门道?似乎不单单是纯阳剑诀所化的拳意。”
那满脸络腮胡一副凶相的胡开山问道。
“似乎是灵根内蛟龙筋炼化的法器。”
南华子眯着眼,捋了下胡子说道。
场中张天放的葫芦倒悬在空中,一阵黄沙从葫口处喷涌而出,卷向沈冬尧。
阿尧见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画轴,手腕一抖祭在空中,只见场内顿时云雾腾腾,仙鹤齐鸣。阿尧瘦削的身形转瞬隐匿其中。
那漫天黄沙想要将这阵云雾吞没,可它每增一尺那白鹤弄云图里的云雾便更增一丈,眼看整个场地都被淹没也不曾困住那云雾。张天放不知这云雾中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进入,可抬眼望去主考手中的香柱越燃越短,索性心一横,领着灵剑钻进云雾。
阿尧是这云雾主人,可通过云雾走向感知对手位置,他料定张天放苦于时间紧迫,定会冒险进到云雾中来。此刻正中他下怀,他推至云边,却又刚好不露出雾外,将全身灵炁和那所剩不多的金蛟敕神鞭之力渐渐凝聚至灵剑芸芸之上,只见阿尧每注入一分,芸芸残缺的剑身便清晰一些,等他全部灌入时,芸芸虽还不成全剑,但剑身上“芸芸”二字后又多出两颗字“众生”。
张天放进了云雾左寻右探,就是不见沈冬尧的踪迹,焦躁万分。忽然,他心头一紧,只感到一股强大且锋利的锐气从颈侧袭来,下意识招呼紫色灵剑去挡,下一瞬只听“嚓啦啦”一声响,自已的本命灵剑竟被那股锐意击成几截,顿时口喷鲜血,翻倒在地。
云雾散去,黄沙落定。只见场内那羸弱的瞎眼少年气喘吁吁的立于场中,一柄残破的凡品灵剑颤巍巍悬在身旁。不远处地上躺的正是养元境中期张天放。
全场一片哗然,包括主考在内,无一人看到这云雾中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沈冬尧还站着时,便代表着胜负已分。
本命灵剑若不是消融或被炼化,皆可修复。几名疗伤亭长老火速将张天放送去救治。场边的顾飞霜和杨童暗暗挥拳庆祝。
高台上的座位里,乾元山散华宫门下一年轻小子,此刻已经咬牙切齿,看他样子恨不得将沈冬尧千刀万剐。‘
姜朦则一脸玩味得看向场内。
阿尧此刻看似只是略微疲乏,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将全部灵炁都赌在了那一剑上,如果一步踏错,他便满盘皆输。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缓步走到场边,运气调息,也不知明日之战自已的灵炁可以恢复几成。
接下来机场对决,杨童顾飞霜无一例外轻松取胜,剑匣山一众师生被这两个几乎不曾见过的面孔烙下深刻印象。
顾飞霜赢下比赛后本想找杨童,阿尧说说话,突然一个绿头发姑娘窜到他面前将她拦住。她柳叶细眉轻拧,脑海里思索了片刻,恍然大叫:“小炮仗!”
那绿头发少女正是姜朦,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气得涨红,气势汹汹道:“老太婆!咱们上次没分出个高矮胖瘦,你敢不敢今晚来云海亭找我?”
顾飞霜一听这话,心中求之不得,白皙俏丽的鹅蛋脸上升起一弯月牙道:“有什么不敢?今晚揍得你这小鬼屁股开花。”
“那就这么说定了!”
姜朦说着已然跑远。
本要去找杨童阿尧的顾飞霜,此刻被这小姑娘一打扰,也就忘了要去何处干何事,一摸肚子咕咕叫,便奔着饭堂去了。
入夜,阿尧一整天都在入定冥想,恢复灵炁。抬头一看皎月高悬,想起还姜朦约她在云海亭商量给顾飞霜惊喜的事情,便匆匆赶去。到云海亭时,那古灵精怪的绿毛丫头已经在亭中坐着了,他走近趁着月光发现这姑娘身子娇小,脸上却有股水灵的可爱劲儿,但阿尧心有所属,顾飞霜如新月清辉般的面容浮上心头,当即不再乱想。
姜朦见到阿尧,高兴得将他一把拉住。
“你坐在这亭边,我把你比作顾姐姐,模拟一下见面时的情景。”
阿尧便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可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酸麻无力,动弹不得半分,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姜朦俏脸上带着坏笑,将被青雷电得僵硬的沈冬尧像木偶娃娃似地摆弄一番,便坐在他身旁,将沈冬尧纤细的胳膊搭在自已肩上,远远看去好似一对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的小情人,姜朦时不时还偷偷瞥向云海亭入口处。
顾飞霜一天不曾见到阿尧,心中暗自忖度,担心这小子今日一战消耗过重,于是便找到他的住处,发现屋中无人,又想起和姜朦那个“小炮仗”的约战,便向云海亭走去。
转过山坳,一座六角凉亭伫立在不远处,她依稀看到一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中不觉好笑:“原来堂堂剑匣山也有偷偷打情骂俏的地方,咦?那小炮仗去哪里了?先不管了,说不定自已能吓这对小情侣一跳,想想就好笑。”她想着便缓步往前走去,可随着月光愈发明亮,她也渐渐看清那对背影,一时间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身材瘦削的背影,弯臂轻搂身旁的姑娘。这不正是沈冬尧么?他怀中糯声撒娇得不正是约她来此的“小炮仗”姜朦么?顾飞霜登时火冒三丈,手中结出炙热之炎。“可我和阿尧并没有订下任何誓言约定啊,自已对他来说除了朋友,也算不上什么吧。分别多日,果然人总是会变得。”想到此处她手臂软塌塌得垂了下去,此刻再顾不上什么约战之事。转身朝着来路快步走去,明亮深邃的眼框里泪花不停得在打转,白皙俏丽的脸上满是委屈和决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