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阿尧送回住处,苏韶华便领着顾飞霜去了女弟子休息的院落,宋清泉则安排杨童住在了阿尧附近的空房间,他已从昏迷中苏醒,自然也就不能再住安养院了。
分别之时,杨童和苏韶华目光短暂接触,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却都又尽力掩饰了过去。
杨童来到住处,他褪去上衣坐在床上。清醒后还未曾感受过自已身体变化,此刻他催动体内灵炁,一层五色霞光在他的皮肤上闪烁出绚丽光彩,凝神再往内景探去,他惊讶的发现这霞珠之力竟然已经将他的境界提升到了养元境中期,先是心中一喜,可神色随即又黯淡下来,这毕竟是本该属于沈冬尧的大机缘,如今却来到了自已身上。
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涌上心头,他不禁想起父亲当年说过的话,思绪也渐渐陷入回忆之中……
当时杨童还年幼,镇上的孩子都爱欺负沈家的小娃娃,只因为他一只眼睛害了障病,吓人得很。杨童在父亲的教导下,虽然不曾跟着他们一同施暴,但也没有阻止过他们。
后来乌恒国北境边军来镇上征兵,杨童的父亲同沈冬尧他爹都去了前线打仗。过了些日子,杨猎户带着军功回来了,小杨童很是开心,可沈冬尧等来的却是他父亲的遗体,几家欢喜几家忧。
他记得有天晚上,夜已经深了,睡在隔壁的父亲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和母亲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年幼的杨童迷迷糊糊扒在窗沿上听着,父亲声音颤抖着说道:
“是老沈救了我一命,他替我挡下了那一刀,可我却贪图这军功,甚至都不敢承认是他牺牲了自已救下了我……我该死啊……”
杨童听完,默默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从那晚以后,沈冬尧在镇上多了个“保镖”,那些孩子欺负阿尧时,杨童撞见了便会出手教训,有时打得过,有时打不过,可就算自已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曾抛下阿尧。
杨猎户看在眼里,不曾阻止也没有夸他。只知道父亲自那以后便很少再从梦中惊醒。
杨童睁开眼,不再运气,他眼眸澄澈:
“臭小子,看来我这‘保镖’要再当一段时间了。”
随后他又想到小霜,早些时候在会场上,沈冬尧被凶兽睚眦伤得不轻,没看到自已是如何被救下的,只是隐隐感到一股强烈的炙热气息,不久便昏了过去。
但杨童等人却是目睹了全程,但那道赤红色的靓丽身影在众人心中一直挥之不去。宋清泉和苏韶华之前并不认识顾飞霜,今日见了只觉得这脾气爽利的少女修为也不一般,一定是在家中时便有高人指点修行,所以未曾多言。但杨童与她是发小,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发现顾飞霜展露过丝毫法术神通。
可几月不见,再见面时她却突然能将一头凶兽轻易抹杀,不由得令他心中疑惑,当时人多便忍住没问,下来要找个机会和顾家这“不够意思”的丫头好好聊聊了。
时候不早,他便收拾睡去,想着明天还要去商议参加评定的事情,云海洞天可凶险异常,不能让阿尧一个人去。
阿尧躺在床上,背后隐隐作痛,可他仍在疑惑,今日在场上护住自已经脉的是不是苍寂的力量?他思索之际那嘶哑诡异的声音已然在脑海响起:
“你这娃娃,真是发狠,竟将我的力量全然用在了摘取灵环上,丝毫不给自已退路。若不是有人在你身上种下了一段护身咒,你今日便命丧黄泉了,你死了倒还好,带害我这缕神识也要灰飞烟灭。”
苍寂这一番话似乎是提醒了自已,阿尧突然想起那日云海亭遇到的漂亮妇人,“是药娘,可不知他为何会在我眉心种下护身咒,这种法咒很是宝贵,莫非她知道我日后会有劫难?还是说她只是出于好心有备无患?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出于好心对我的保护,日后有机会再见,定要好好答谢她一番。”阿尧心中想道。
如今他过了初筛,也只是刚开了个头,可这头开得不尽如人意,要是没有那护身咒,自已别说晋级,怕是连命都要搭在里头,想来想去还是自已修为太浅,于是当即就要爬起来再修炼一番,可刚一挪动身子,背上的伤口就扯得他生疼,龇牙咧嘴一番还是悻悻躺下,如果一时急功近利,导致伤势加重耽误了后天的淘汰赛,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阿尧沉沉睡去了。
过了许久,阿尧窗前一道人影闪过,那身影轻盈矫健,再加上穿着漆黑夜行服,蒙着面纱,活像一只黑猫一般从窗口窜了进来,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她来到阿尧床前,注视着熟睡中的阿尧。
透着淡淡月色,这黑衣人得身形被紧身夜行衣勾勒得凹凸有致,面纱上一双淡紫色眸子幽光闪闪。
片刻,神秘女人竟单膝地,手上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一阵嘶哑且诡异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女子听到这声音眼神中竟透出激动之情: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先留着吧,走一步看一步,”
“谨遵主上神谕。”
那女子并未开口,在神识中回应一声,随后悄无声息的窜出窗去,消失在夜色里。
……
祖师堂前,卢白驹踏入堂内,三清坐像下的蜡烛忽明忽暗,那三尊铜像的面目在灯影下显得有些怪异,看得卢白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近前查看灯油,似乎是许久没有人来更换了,他心中暗自奇怪,掌门闭关后,也曾安排弟子定期前来打理……
暂不去想,他唤起神识传音给地宫里的吕纯阳:
“弟子卢白驹,有要事叨扰掌门师叔。”
不曾有人回应,估计是吕纯阳入定太过专心没听到,他再次传音:
“弟子卢白驹,拜见掌门师叔。”
仍是无人回应,他心下好奇,便往三清坐像后挪了几步,却发现通往地宫密室的门虚掩着。
卢白驹顿感不妙,吕纯阳为人谨慎,这地宫的门一向是进出都会紧闭,今日为何……
他想着推开石门,缓步走了进去,要到地宫丹室,还要走一段盘旋的青石阶梯,平时点着长明灯的通道今日灯全灭了。
卢白驹只见凝出一点灵光,往里探去,越往里走,他隐隐感受到一丝陌生的气息,似乎伴随着淡淡血腥气,他心中不禁一颤,随即加快脚步。
直到走进丹室,老君鼎里的炉火似乎没有以往旺盛,就像祖师堂里的烛火一样,忽明忽暗得摇曳着。
“师叔?”
卢白驹轻声呼唤,那暗淡的炉火后,角落里一个背影佝偻的老头弓着身子,像是在摆弄什么。
“师叔?”
卢白驹再次发问,声音大了些。
吕纯阳突然直起身子,回过头来,只是那炉火昏暗,照不清他的脸,吕纯阳开口道:
“何事啊,白驹?”
卢白驹见吕纯阳并无大碍,便如实禀告道:
“丹会事宜推进顺利,只是今日有个叫顾飞霜的小姑娘要拜入宗门,还有封信要交给你。”
说着他正要向吕纯阳走去,可吕纯阳却挥了下手道:
“信放那吧,还要辛苦你些日子了,云海洞天开启之日,我便会现身丹会。”
面对吕纯阳有些反常的举动,卢白驹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躬身行礼后便要退出去。
“对了,这洒扫祖师堂的弟子最近怎么没来,是不是偷懒闲耍去了,你再安排一个吧。”
卢白驹犹豫刹那,还是应了下来:
“弟子下去安排。”
随后便退了出去。
卢白驹脚步渐远,吕纯阳原本如常的眼眸,瞬间变得殷红可怖,脸上也没有丝毫血色,而他身后炉火照不到的角落里,堆着一具尸体,正是负责打扫的弟子,那名弟子全身完好,但丹田处却被掏了个血窟窿,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吕纯阳确定卢白驹彻底走远后,将长袖下掐着的手诀撤去,整个丹室里瞬间被血腥味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