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顾飞霜离了家门,已在路上行了一月有余,本就性子着急的她,不停催促车夫。
可车夫受了顾郎中嘱托,要将顾飞霜平安送达,于是顾飞霜越是催促,车夫就越是不敢扬鞭。
顾飞霜在车里待久了实在无聊,索性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哪里风景秀丽,热闹非凡就往哪里去。
去宗门拜师学艺的路愣是让她走成了游山玩水之途,盘缠倒是充足,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的。
几日下来,车夫心中叫苦不迭,不自觉手底下的鞭子反倒催得快了些。
又过半月,终于到了剑匣山地界内的一处小城,距离仙山宗门还要有两日路程,车上食物补给却已耗尽,车夫也是人困马乏。
顾飞霜算着也不差一天两天,决定在这小城里休整一日。
下榻客栈后,顾飞霜在房间里压根坐不住,看到街上人头攒动,商贩更是络绎不绝,简直是在勾她的魂儿。
车夫见她一路上怎么闲耍都不曾出事,便也不再阻拦,兀自回屋休息去了。
顾飞霜一进到这集市里,便像只出了笼的黄雀,左飞飞右看看。
不一会儿手里提满了各种糕点吃食,属这甜滋滋糯叽叽的梅花糕最讨喜,她边走边吃,四处张望,时不时还蹦跶两下。
忽然一间门面古朴的小店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这店面并无招牌,却看着古色古香,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感。
她探头探脑得进了店门,里面可要比外头看着大许多。
一个相貌普通的长衫中年坐在最里的柜台上,嗑着瓜子,敲着算盘。
像他这种古玩店,进来“长见识”的远比花钱的多,有客人他一向不去欢迎,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算账。
顾飞霜也毫不在意,好奇得打量起这几排货架上的物件。
一共四个架子,各分三层,第一个架子上是些老旧的字画典籍,笔,砚,折扇,顾飞霜毫无兴趣。
第二个架子上是些瓶瓶罐罐,瓷的铜的铁的都有,她也只是一扫而过。第三个架子上面是些玉器,印章,顾飞霜努努嘴,稍作停留便走向最后一个。这次她近前仔细观看起来,架子上是些样貌怪异的奇石,还带着皮壳。
她看着这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小石头,不禁欣喜。其中不乏有灵炁微弱的仙石,看样子是从剑匣山附近捡来的,对于修行倒毫无裨益,可是放在手上把玩或者请工匠雕刻后,做个摆件手串儿之类的也是不错。
她挑来拣去,将一个漆黑色鸡蛋大小的椭圆形小石头放在掌心,凑近了似乎还能听到嘶嘶啦啦的声响,顾飞霜看着喜欢得紧。
于是拿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这块儿石头值多少?”
那中年人见有人询价,这才不再扒拉手里的算盘,吐掉瓜子皮。
他将石头放在手心,皱着眉故作艰难得“嘶”了一声道。
“哎呀,没记错的话,约莫五十个银粒儿。”
顾飞霜显然有些吃惊,一个银粒都够买二十份梅花糕了。
犹豫半天,看了看腰间的荷包里,将将好是六十枚,买完这石头还能剩十枚,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便点头成交。
她如数将银子倒出,推到掌柜的面前,那男子细细清点一番,确认足斤足两后笑意盈盈得准备将银子揽入怀中。
“我出六十枚!”
一个清脆声响从身后传来。
顾飞霜皱起眉毛,扭头一看,是一个身形娇小的绿头发少女,脚步轻盈灵动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青衣女子,年纪也不大估计是一对主仆,听口音不像本洲人氏。
顾飞霜不曾搭理,厉色看向老板,中年男人看着这小姑娘气势汹汹,也不愿为了十枚银粒得罪客人,便讪讪道。
“实在不巧,这位白裙子的姑娘已经买下了,您还可以看看其他……”
“一百枚!”
不等老板说完,绿头发姑娘干脆利落道。
一个小石头竟翻出了一倍价格,老板自知这石头本身就是他花了四五枚银粒儿淘来的,向顾飞霜要价五十已经是狮子大开口,如今这外地来的小妮子竟然开出百枚价格,都够买他那一货架的石头了。
可瞥了一眼神色严肃的顾飞霜,男子碍于面子抿着嘴思忖起来,心中一阵博弈,最终还是输给了银钱。
他堆起笑脸,歉意比方才更甚,冲着顾飞霜道。
“这位女侠,您看小店也是小本买卖,本不该朝三暮四,可……可这位小姑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顾飞霜的脾气可不惯着她,一把将石头攥在手里,双手抱胸仰着脸道。
“都是一锤子的买卖,哪里还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要怪就怪这位姑娘和这石头没有缘分,来晚了半步。”
老板本就理亏,这下更不知如何言语,可那绿头发小姑娘一看也是锦衣玉食喂大得,在家中府上还从没有人敢顶撞她,也盛气凌人道。
“在商言商,价高者得。我出的钱多卖给我天经地义,你要是能出价比我高,我便让给你!”
比起财力,这小妮子倒真没输给过旁人。
顾飞霜听着眼前这人胡说八道还理直气壮,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本就有个先来后到,现在反倒成她让给自已了,岂有此理?
一旁的青衣女子性子倒是和气,也知自家理亏,可她深知这石头为何物,表面上看上去一团漆黑,里面切开却是至纯雷髓,故而嗡嗡鸣颤,行话里唤作“雷公石”。自家这小主正是罕有的雷灵根,这稀罕石头对她修行益处良多。
于是也出言相劝,请顾飞霜将这石头让给她家小主,定不亏欠银钱。
可顾飞霜此时正在气头上,双手叉腰美眸圆睁,像是把庙里的金刚搬来了似地。
“你要是今天能把这石头从我手里拿走,姑奶奶我倒立着上剑匣山!”
绿头发姑娘丝毫不甘示弱,个子不高脾气却不小,妙眉紧拧,俏嘴一歪。
“好!那我就请个乐班敲锣打鼓放鞭炮,目送你倒立着上剑匣山!”
火红灵炁和青色电纹在小小屋内交替闪动,吓得那老板欲哭无泪,跪在地上,连声祈求道:“请两位仙家小祖宗出去争斗吧!”
此刻那名青衣女子听出来了端倪,原来这姑娘也是修行中人,看她样貌不凡,灵炁充沛,说不准也要去那太上丹会,与会者皆是四洲翘楚。日后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老宗主临行前再三嘱托,少宗主脾气骄横,所以托她照拂。这点雷公石虽是稀罕物,却也不足为此大打出手,若是因为这点小事结下仇敌,岂不是因小失大么?
想到这她当机立断,引动灵炁,竟一把将绿头发少女夹在了臂弯下,冲顾飞霜道一声:“多有得罪。”便脚尖轻点,掠出店门。
绿头发姑娘虽有下三境巅峰实力,但被这青衣女子倒夹在腋下竟使不出分毫本领,只得踢着双纤细玉腿,满脸红晕,娇嗔道。
“放我下来!我要和这凶老太婆拼命!”
顾飞霜看着青衣女子的举动愣在了原地,追出门外时早已不见踪影,好生奇怪道。
“这小丫头,个子不高,倒跟个小炮仗似地。”
旋即顾飞霜轻巧地拍了拍手,将那雷公石放入荷包,顺便还握拳庆祝一番,随后掏出没吃完的点心放进嘴里,哼着小曲儿,春风得意得往客栈走去。
夜色渐浓,一轮圆月挂上天边,在集市逛了一天的顾飞霜有些疲倦地靠在窗边。晚风吹拂,带着浓浓的槐花香,这客栈院子里的槐树枝叶正好伸到她窗前,顾飞霜闻着这甜丝丝的味道,不禁想起了阿尧,也不知那个傻小子在散华宫修炼得如何,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