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这时为了提醒宋禧年,提到了这个宫内人避而不谈的人,可谓是心惊胆战。
左右张望的表现,几乎不像那个淑妃娘娘身边最为镇定能干的大宫女了。
“好的玉竹姐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声“谢谢你”,仿若谢谢她告知了敌人的身份。
玉竹抿了抿嘴,没有多话,她只是一个凡人,不知道他们修士之间是如何处理这种事的,也没那个资格管到他们头上去。
但相比于凡人,修士活得更为痛快吧。
修士只要实力够强,管你以前是杀猪的还是卖鱼的,以前那些可以随意踩你一脚的老爷少爷,见了你都得跪下给你磕头。
凡人都有发达了报复原先仇人的想法,更遑论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修真界了。
玉竹偷偷抬眼羡慕的瞧了眼宋禧年,心底祝他们好运。
玉竹把他们送出宫外,站在宫门内看着他们离去。
淑妃娘娘在宫门侍卫那里也有人脉,给他们开个门还是很简单的。
宫门内一片阴影处,玉竹站在那儿没有再迈出半步,宫女、太监没有许可不得出宫。
玉竹望着门外的明媚阳光,心里浮起一个奢望:要是娘娘也能修仙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被困在这个宛如囚牢般的皇宫里了……
娘娘在宫里,其实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摇了摇头,又深呼了一口气,收起这种软弱的情绪,恢复成镇定自若的大宫女模样,急忙跑回淑华宫找娘娘。
……
这边的宋禧年一出宫门,就立马掏出了他的大黑锅往宋府飞。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狗屁禁飞令了,他六哥都要死了,还不让人立马得到治疗?!他就要飞!
于是朱雀门街东几条街上,路过的行人就能看到一口大黑锅咻的飞过,后面哗啦啦跟着一队身穿铠甲的巡逻修士。
黑锅在天上飞,修士在地上追。
“停下!镐城上空禁止飞行!”
巡逻修士队伍里有年轻气盛的,看小胖子飞得这么快,恨不得跳上自已的刀逮住他。
却被带头的修士一掌拍在后脑勺上,瞬间止住跃跃欲试的想法。
眼看着宋府到了,宋禧年本想一提锅把手,猛一刹车,突然想起陆榆受了伤,怕是经不起折腾,于是他缓缓、缓缓停下。
下面就是被他用传音符喊回来的林暮北,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
看到他们终于回来,立马冲过去,焦急地想把人从锅上搬下来。
宋禧年见到他,把陆榆的上半身递出去。
这时,他却感觉到锅身一抖,原是巡逻修士追上来了,用力按住了另一边的锅把手。
他赶紧把陆榆的另一半也给递了出去,然后专心应付起巡逻修士。
林暮北随手扔过去几包粉末,宋禧年稳稳接过。
他们已经有些默契了,粉末是毒药,要是对面咄咄逼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话,他也不会留手。
直接全部毒死好了!
然后林暮北就开始对接到的昏迷的陆榆进行当场救治,面上冷静肃然,拿出了医修生涯中最认真的态度。
宋府门前空地上,一阵乒铃乓啷,还伴随着几声怒吼“镐城上空禁止飞行!”“禁飞禁飞!你除了禁飞还会说什么?!”
宋府门口,正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治疗。
祝养他们回来,左右打量了一下,觉得自已去治疗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直接冲进了乒铃乓啷里面。
“嚯!小宋,你这锅耍得真疯啊!”
祝养和对面刀剑相撞空隙,还夸了宋禧年一句。
小宋没理他。
宋禧年甩着他那口黑锅,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既能用锅反弹巡逻修士的各种招式,又能砸人。
咣咣咣的,砸得人是晕头转向。
巡逻修士最多也才筑基巅峰的,李闲这个金丹期一加入,场上局势瞬间扭转,四个人和他们一队十二个人打得旗鼓相当。
带头的修士见势不对,就想停下客套一下。
“敢问几位是哪里的?是否是不清楚镐城有禁飞令才违反了规定?”
后面那句不管,去过另外几座城的就知道禁飞令这个规定了,除非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来的。
那么很大可能是散修。
因为宗门的弟子在历练前,宗门都会提点几句。
像禁飞令这种基本的常识肯定会被提到。
主要是前面那句,带头修士想套套话,这几人是小宗门、小家族的?还是不太好得罪的大宗门弟子?
大宗门弟子天资卓绝,嚣张任性,他们打不过、没管住,管事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见对面停手,宋禧年他们也跟着停下,没有追着打。
宋禧年疯也疯完了,把锅立起来杵着,呼出一大口浊气。
笑嘻嘻地说,“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祝养听闻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立马闪身到李闲身后藏住,毕竟小宋是队友,他不好拆他的台。
带头的修士同样回以笑脸,没有完全相信,瞧他们身上穿的法袍、配的法器都不是粗制烂货,他们的宗派绝不是什么“小门小派”。
“道友是在说笑吧?瞧您四位通天的气度,说是从万泽宗那样的大宗门里出来的都有人信。”
谢谢,我们还真是万泽宗里出来的。
四人心底暗笑。
带头修士没曾想,他随口往天上夸了一句,竟然还真猜中了他们的身份。
他信宋禧年的话信了一半,就拿出了对待中等宗门弟子的一半态度,跟他们好言相说,镐城有禁飞令,道友不知情者无罪,但仍要跟他们走一趟,他们也只是秉公办事,大家互相体谅一下。
巡逻修士队伍里之前那个冲动上头的年轻修士,看到这一幕,忍气吞声地咬了咬牙。
这种事,他刚进队伍时就有老人隐晦地跟他说过这种事,真遇上了心中还是不忿。
明明他们训练的时候,管事师傅说遇上违反禁飞令的,一律逮捕处罚,不可徇私。
可实际上,只有低阶修士和小门小派、散修归他们管,其余明面上被带走,暗地里只罚了个款,就被放走了。
就像眼前这幕一样。
年轻修士被挡在后头,他的情绪根本没人看见。
宋禧年面对带头修士说的话,默默嗤笑一声。
真当他不知道吗?修真界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要是宋禧年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筑基四层,李闲他们没来,他也没有林暮北给的毒药,最后肯定是会被逮捕,到时是什么惩罚就不知道了。
他们什么卑鄙下流的事都做的出来,干巡逻的吃累又不讨好,心底怨气需要发泄嘛。
现下他是“强”,而他们是“弱”,于是被带走交一笔“罚款”,用了这么一个对双方面子都好的方式。
这种事,他在镐城的十多年见到的多了去了。
要是年轻修士能和宋禧年交换想法,想必能谈到一块儿去。
也许也会因此对骂起来,毕竟对年轻修士来说,他是退让者,而宋禧年是得利者。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谁是既得利者也说不准,巡逻修士们可是拿到了那么大一笔“罚款”呢。
宋禧年转身看了一眼地上满身血污的陆榆,收到了一旁忙着治疗的林暮北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扛着锅和巡逻修士们走了,李闲也跟了上去。
没个金丹期压着,怕小胖子被人给阴了。
剩下的祝养和荣重知跑到小师叔身边的守着。
祝养抓耳挠腮,憋了一肚子问题也没敢出声打扰。
“好了,”林暮北还没收回治疗时的状态,一脸严肃,“帮忙把人搬进去吧。”
“好的好的。”
祝养点头如捣蒜,仿佛看到了自已师尊。
这小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点也没有之前内向腼腆的样子,果然,他和小师叔是很好的朋友吧。
见到小师叔受这么重的伤,整个人都变得强势起来了。
他和荣重知两人默然无言,乖巧做事,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就这么把人搬回西苑的客房。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宋庆就歇在府里面。
早就听下人说了门口发生的事,他先行让人准备了热水新衣服等,见几人进来,跑了几步凑上来。
“伤药还够吗?我和无荇派的一位外门长老有些交情,需要的话我去要些来。”
“伤药够的,宋叔,我准备了很多。”
“好好好。”
宋庆于是又往他们后面望了望,见没看到儿子,也没问,跟着他们一路往客房赶。
他听门口悄咪咪观察的下人说了,小年是和城里的巡逻修士起了冲突。
小年身边有个厉害的同门在,不会出什么事,再说真不行的话,他们还有身为万泽宗弟子的身份在呢。
不担心,他不担心······
安顿好了小师叔后,祝养他们退出房门,让人好好修养。
他奇怪地左右张望,“林道友,我怎么没看见桃夭和小白,他们去哪儿了?”
祝养他们和桃夭、小莫白相处了一段路,还和桃夭一起激情讨论过八卦,见没看到他们不免有些担忧。
小师叔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两个小小只不会出事了吧?!
“还有,小师叔他们不是去皇宫了吗?小师叔怎么受伤了?难道是和鲥鱼打的?竟然真的有鲥鱼吗?小师叔他们解决鲥鱼了吗?要是没解决的话,我们是不是还要再进宫一趟?······”
憋了一会儿的问题简直源源不断,祝养顾忌着陆榆还在里面躺着,声音不大,但叽叽喳喳的也很让人头大。
而且,林暮北已经回到了原先怯懦的模样,听着一连串询问,又想起屋里躺着的陆榆,忍不住呜呜呜。
“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啊,宋禧年就跟我说了道友受伤了,其他什么也没说,到底是谁伤了道友啊,道友竟然吐了那么多血。
呜呜呜什么仇什么怨啊,脏腑都被震碎了,丹田干涸得都裂开了,金丹前这么用灵力万一结了颗破碎的金丹怎么办呜呜呜······”
祝养面对哭得不能自已的林暮北茫然无措,被他那过于悲伤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道友······小师叔他······”
“呜呜呜······”
“呜——”
好了,现在茫然无措的变成了荣重知了。
屋外是听取呜声一片,屋内十分安然。
被放进储物袋里的小莫白和桃夭背对背待在一块三十平方大小的空间里。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时辰了,虽然有各种话本、精巧玩意儿和吃食打发时间,不至于无聊。
但这么久主人/哥哥这么久没把他们捞出去,就像被遗忘在了这里一样,他们忍不住就有些焦虑。
可储物袋只有其主人才能打开,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打不开,只有修士身死认主契约失效,储物袋才会门户大开。
储物袋打不开,也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陆榆人还活着。
······
宋禧年和李闲交了两块中品灵石的“罚款”才被放回来,好不容易按耐住想要御锅飞行的想法,一路狂奔跑回宋府。
路上的行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往后面看看:也没狗追啊。
两人飞奔进府,几乎只有一道残影,门口下人刚想询问,就被眼尖的孟叔一把拦住。
“那是三少爷。”
虽然只有一道残影,但孟叔还是认出来了,这跑得脸上肉肉狂抖的不正是他家三少爷嘛。
两人进到西苑的时候,差点被这水漫金山给淹了,瞅着林暮北的泪眼汪汪,又看到祝养通红的眼眶。
宋禧年心下一惊,难道······六哥已经没了?
但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秒,陆榆躺在血污里都还有气,经过一番救治,怎么可能还把人给治没了。
听到李闲盘问荣重知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不过林暮北整日呜呜呜,此情此景泪眼汪汪算是他的日常了,但是,祝养这“呜——”是怎么回事?
不仅宋禧年疑惑,连李闲也很费解。
“你怎么回事,平常也没发现你泪腺这么发达啊?”
“呜——”
“行了行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祝养摸了摸被猛拍了一掌的后脑勺,刚停下的哭声止不住了。
“呜——闲哥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