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月和沈池把提前买好的爆竹拿了一部分出来,率先跑到了院子里,身后立刻跟来了一群高矮不一的小尾巴。
秦英抱着小奶娃儿站在屋门口,青苗窝在沈老太怀里,伸手捂住耳朵。沈朝云扶着沈老头站在窗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热闹的院子,沈老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最操心的就是沈江和王红梅,他俩担心孩子们被爆竹误伤,尽职尽责地守在孩子们身边,充当着保安的角色。
沈朝月在永安镇上买到了两种爆竹,一种是使用竹子制作而成的,另一种是使用火药和草纸制作而成的。使用草纸裹住火药扎成卷状,这种爆竹稍微贵一些,但卖得却更好。
沈朝月让沈池将一串爆竹挂到了秋千架上,沈朝月提醒大家捂住耳朵,便毫不犹豫地将爆竹点燃。
爆竹是辞旧迎新的新年符号,既能用于驱除瘟神,又能用于迎接财神,若是不放爆竹,就会觉得这个新年过得不够完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沈朝月紧紧捂住耳朵,仍然能听见爆竹炸开后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王安石的《元日》,无声庆祝着自已来到大梁后的第一个新年。
以前过年时家里基本没买过爆竹,因此孩子们都对放爆竹十分渴望。为了满足孩子们的小愿望,沈朝月特意多买了一些爆竹,争取让他们能多放几天。
沈池又将一串爆竹挂到了秋千架上,然后看向几个孩子。
“你们谁敢来放爆竹啊?”
“我想放,小叔,让我来!”
他话音刚落,青竹就跑了过去,将爆竹的引线点燃后,转身就跑。等到爆竹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炸开,青竹笑得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这个小姑娘不光胆子大,力气也比较大,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欺负,和年纪相仿的孩子打架,基本就没输过。
眼见青竹点燃了爆竹,欣然坐不住了,她也要试试。欣然点完后,在沈池的鼓励下,周薇终于勇敢地尝试了一次,激动地小脸儿都红了。
玉安和依然一面觉得幼稚,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已的好奇心,最后还是各自放了一串。
爆竹刚放完,沈朝月和沈池便领着孩子们打扫院子,等到他们捂着冻得通红的耳朵跑进屋里,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
入冬以来没少下雪,不过大年三十的雪格外特殊,因为这场雪会被大家记上一整年。
刚跑回屋的几个疯丫头又要出去玩,被王红梅无情制止,只好不情不愿地待在了温暖的屋子里,排成一排挤在窗户边,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
大人们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做,悠闲地围坐在火炕上,嗑着瓜子,吃着果脯蜜饯,闲话家常。
沈老头经过这段时间的针灸,状态好了许多,屋子里暖和,他穿着单衣坐在厚实绵软的垫子上,和沈家兄弟讨论着打猎的技巧。
沈老太抱着快要睡着的小奶娃儿轻轻晃动,听着两个闺女和两个儿媳闲聊,她感觉如今的生活太过幸福,幸福地让她有些不真实。
“嫂子,我打算初八送玉安去镇上读书,你看行吗?”
“行,这事儿你和玉安商量就好,我没意见。”
沈朝月早就和玉安商议过了,觉得初八最好,不过她一向尊重长嫂的意见,觉得还是要问过王红梅再做决定。
“玉书过了这个年也五岁了,不如将玉书一起送去吧?”
沈老太适时插了一句,不过被沈朝月驳回了,沈老太假意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后专心去哄孩子了。
“玉书虽然五岁了,但是他心智尚小,还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儿,现在送他去读书有些过早,不如再等两年。”
王红梅很赞同沈朝月的话,她也知道玉书贪玩贪吃,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读书。她想象了一下玉书进了学堂整日受罚的情景,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赶忙打消了送玉书去读书的念头。
“小妹,我看你这段时间总在屋里写写画画的,还时不时地教几个孩子认字,你打算带着他们一起考举人啊?”
沈朝云话音刚落,就把王红梅和秦英逗笑了,两人也开始打趣沈朝月。沈朝月无奈地笑笑,伸手轻轻掐了一下沈朝云的胳膊,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前一段时间,沈朝月有空就教几个孩子认字,还要求他们练习写字,除了玉安,其他孩子都被她抓进了沈朝月小课堂。
除此之外,她还抓紧时间画了不少家具草图和衣服样式,还把她所能记住的小零嘴儿都记录了下来。
沈朝月画画水平一般,她画出来的家具草图就是实打实的草图,一般人不听讲解很难看懂。
衣服样式就好了很多,因为她是照着空间商城里的古风衣裙画的,有了现成的样式模板,倒不至于太抽象。
至于那些记录下来的各色小零嘴儿,沈朝月也大有用处,她打算利用马尾山上和永安镇里所能利用的一切食材,按照现代的零食种类,把能制作出来的都尽量制作出来,然后再拿到集市上去卖。
大梁国很是注重饮食文化和娱乐产业,沈朝月打算先从小作坊开始,若是销量不错,再考虑扩大规模。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建一座绣纺,把沈家村里的出色绣娘招募过来,由她们当师傅,培养一批较有天分的绣娘。绣娘们既可以接镇上绣纺的绣活儿,也可以接沈家村绣纺的,这样既可以帮助部分村民创收,也能帮一帮杨氏这样的寡妇。
当然,这些只是沈朝月的美好愿望,具体能不能实现,目前还说不准。
“朝月,咋了?想啥呢?”
王红梅见沈朝月半天没说话,就伸手扒拉了沈朝月一下,打断了沈朝月的思绪。沈朝月回过神来,决定先不考虑这些,先过好这个年再说。
摒弃了杂乱的思绪,沈朝月一下子想起了沈朝云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我整日在房间里写写画画,那是要当女状元,教孩子们读书,是打算把他们都培养成举人老爷。等我当上了女状元,你就是女状元的姐姐,到时候县令大人都得让你三分,高不高兴啊?”
沈朝云白了他一眼,抓了两颗蜜饯,狠狠塞进沈朝月嘴里。
“爹,娘,你们听听,她净瞎说,都敢开县令大人的玩笑,该打!”
“县令大人又没有蹲在咱们家墙角,也听不到咱们说啥,你打我干啥?”
沈朝云不想再理她,眼见时候不早了,便招呼大家去包饺子。沈家人口较多,即使中午剩了不少菜,还是要包二三百个饺子才能够吃。
除去沈家老两口和较小的孩子,其他人都动手包起了饺子,众人拾柴火焰高,没用多久就包好了将近三百个。
等到天色渐晚,村子里传出了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沈池作为代表,跑到院子里放了一串爆竹,预示着沈家要开始吃年夜饭了。
将中午的剩菜重新热了一下,再将白白胖胖的大饺子煮好,大人和孩子都变身成了传菜员,一盘接一盘地往堂屋里端。
在热闹无比的传菜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让这个除夕夜又多了一个记忆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周薇端着一盘饺子往堂屋走时,不小心滑倒,白胖的饺子飞走了,手里的盘子也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周薇吓坏了,她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脏兮兮的饺子和碎成几块的盘子,一时脸色惨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盘子摔碎的声音比较刺耳,听到声音的众人都循声而来,看到站在堂屋门口低头落泪的周薇,赶忙围了上来。
小奶娃儿睡着了,秦英正在看着她,沈老太便得以脱身。她听见声音后,第一个来到了堂屋门口,看明白发生了啥,沈老太赶忙将周薇抱进怀里,轻声安慰着。
“没事儿啊,乖孙女儿,不就是一个盘子嘛,碎了就碎了,到时候姥姥再买一个更好看的。”
沈朝月将打碎的盘子捡了起来,左手拎着两块,右手拎着三块,连续撞击了几次,发出的声音居然还挺好听。
“碎碎平安,明年咱们一家人一定平平安安!”
青竹跑过来,想从沈朝月手里夺过碎盘子,她要向沈朝月一样敲打盘子奏乐,被王红梅拎走。
“啥你都想碰,划到手咋办!”
将盘子扔了,几个饺子洗干净,周薇也被大家安抚好了。沈朝云叹了口气,和大家讲了一些周薇的儿时经历,沈朝月立刻就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会吓哭。
任谁摊上周老太太那样的阿奶,都会留下一大堆童年阴影,不犯错都会被周老太太找借口收拾一顿,更别提打碎盘子这样的错误了。
哄好了周薇,沈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沈朝月照例拿出了屠苏酒,与之前不同的是,喝酒的人多了一个。因为是年夜饭,因此沈老头获得了沈老太的特批,喝到了一杯屠苏酒。
美味的菜肴,香喷喷的大饺子,香醇的屠苏酒,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这样的画面让沈朝月感到满足,一股名为幸福的感觉在她心底流淌。
吃完年夜饭,沈朝月和沈池又带着孩子们来到了院子里,此时大雪已经堆积到了腿弯处,正适合堆雪人和打雪仗。
众人分成了两队,沈朝月带着依然、青竹、青苗、玉书,沈池带着玉安、欣然、周薇,至于这两队是如何分的,谁都不清楚。
总之众人就这样分成了两队,开始比赛堆雪人,从前的沈池忙于生计,基本就没堆过几次雪人,更别谈有多少堆雪人的经验了。
沈朝月可就不一样了,她出生于东北小城,在北方上的大学,后来又去了更靠近北极的E国读研究生,可以说一生都在与雪打交道。
沈朝月不仅堆雪人的经验极其丰富,打雪仗也是一把好手,对上沈池这样的萌新选手,简直就是沈朝月单方面的无情碾压。
沈朝月这边的四个孩子,除了依然都年纪较小,不过并不影响他们的发挥。
根据孩子们的年纪,沈朝月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依然负责滚一个大雪球,青竹负责给雪人找合适的手,青苗和玉书负责给雪人找合适的鼻子和眼睛,沈朝月则负责给雪人造一个高大的身躯。
等到沈朝月五人的大雪人已经完成,沈池四人还在手忙脚乱地堆雪人身体,看到沈朝月他们堆出来的完美雪人,沈池彻底认输了。
接下来的打雪仗比赛,就更热闹了,沈朝月召集了除沈家老两口和小婴儿以外的所有人,十多个人在沈家院子里展开了激烈的对打。
由于沈家院子里实在太热闹,很快吸引了隔壁守岁的曹家人,在沈朝月和沈池的游说下,曹老二和赵小梅带着三个孩子也加入了进来。
没多久,在路上晃悠的朱大海和朱四强闻声而来,打雪仗的战场便从院子里转转到了更为宽敞的路上。
圆月当空,各家各户都亮着灯,挂在树上的两个灯笼散发着光芒,再加上大雪的映照,说一句亮如白昼也不为过。
一群人在雪地上跑来跑去,不但不觉得冷,甚至还有点热。嬉笑打闹声吸引来了更多人,住在附近的孩子又加入进来了好几个,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沈朝月根本不知道都打到了谁,又被谁打到。直到众人都玩累了,这才各回各家,开始真正的守岁。
这是王氏病逝后的第一个新年,隔壁曹家的氛围十分压抑,虽然还是照例置办了年货,但却没了往年的欢声笑语。今晚这场打雪仗,应该是曹老二夫妇和三个孩子这段时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晚了,回家时几人还带着笑意。
回到家里,栓好院门,在沈老太的监督下,众人掸落身上的雪,这才重新回到屋内。
玩累了的青苗和玉书睡下了,其他孩子却仍然精神抖擞,大人们也都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以前过年时,沈朝月连春晚都看不完,就坚持不住早早睡去。今年没了春晚,她反倒不困了,她决定和其他人一起守岁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