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楼。
吴银儿果然名不虚传。她娉娉袅袅走进房间的时候，我立刻就明白了曹雪芹笔下“弱柳扶风”是什么样的姿态。
一个能迷住另一个女人的女人，一定是一个美人。
她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我的嘴边。
“指如削葱根”说的就是眼前的双手吧，白皙柔嫩，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你的手长得真美，可以做手模了。”
“手模是什么？”吴银儿瞪着眼睛望向我，那眼神清澈里带着三分讨好一分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尤其是右眼角那一点黑痣，更显得她风情万种，与众不同。
“手模啊，”糟糕，这个时代还没有模特行业，“手模就是专门向大家展示双手之美的姑娘。比如说姑娘你的手，手指细长，肤白如雪，真可说是‘手如柔荑’。”
“武老板，你真会说话。你的手也不错，手掌宽大，手背有肉，一看就是富贵之相。”吴银儿说着，双手轻轻取下我手上的酒杯，看似无意地捏了下我的手。
你这小绿茶，还挺有手段的。既然她都主动了，我贾东梅，哦不，我武大郎也就不客气了。干脆一把抓过她的手把玩起来，“花子虚是不是也喜欢你的小手手？”
吴银儿抽回手，顺势在我脸上轻轻“打”了一下：“你真坏！”
我顺势拉过她，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你跟花子虚好了多久？”
看见银子，吴银儿双眼放光，可见“银儿”这名字真没叫错！
“你说花少爷啊！他是来过几次迎春阁，但是与奴家交情并不深。只是跟西门官人、应伯爵一起吃过几次酒。”
“吴银儿，花子虚被人毒死，你肯定听说了这个事情。我听人说，你是他在外包养的姘头。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听你说实话。你要是不老实，给我绕弯子，我可以去官府，请官府来你这怡红楼查一查，到时你们就得关门歇业了。”
吴银儿娇躯一震，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她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武老板，我这种身份，千人攀万人折的，迎来送往的客人不少。花少爷对我谈不上包养，而且他身子虚弱，于男女之事热情不高，属于有心无力那一类。他找我，不过是寻个精神慰藉罢了。”
我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钵仔糕，有红的、绿的、黄的......颜色煞是鲜艳可爱，正是“太郎饼庄”最近研发出的“七彩钵仔糕”。
“怎么，你喜欢吃钵仔糕？”
吴银儿讨好道：“武老板，这钵仔糕最开始就是花少爷送给奴家的。奴家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钵仔糕色泽诱人、入口弹滑，奴家酒后最喜吃上两块。花少爷见奴家喜欢，每次来迎春阁，都会给奴家捎上一包。听说您就是太郎饼庄的老板，奴家说的是真话，绝不是为了讨好您编谎骗您。”
“花子虚跟你聊什么？”
“他不太说话。我有一次问他，他对我这么好，常来我这里，家里的娘子会不会吃醋。他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李瓶儿也曾经是别人的妾室，有什么资格管他。他不休弃她就不错了。花少爷还说，要择个好日子，把我也娶回家去......”
“花子虚要娶你？你愿意吗？你不是说他不行？”
“武老板，我们勾栏院里的女人，这种山盟海誓听得还少吗？花少爷虽然疼惜过我，但是娶我回家，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心里清楚得很，男人的话当不得真。况且，他也不只来我这里。迎春院的李桂姐，应伯爵还撺掇他去梳笼呢。男人出来嫖一个就可能嫖两个，如果花少爷不死，可能也成了李桂姐的座上宾了。”
一心搞钱的女人果然活得清醒。想想“愿得一心人”的李瓶儿，我不由在心里一阵叹息。
“花少爷身体一向很弱，近来似乎更弱了些，是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要他的命呢？”吴银儿自言自语道，“我所接触的男人中，花少爷算是最能尊重女人的了。真是好人不长命么。”说着，她抓起帕子作拭泪状，也不知道是真流泪还是假流泪。
花子虚尊重女人？那么李瓶儿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一个尊重女人的人会如此残忍对待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吗？
“你刚刚说，花子虚的身体更弱了些，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太清，就是有点怪怪的。比如睡觉时，他会突然大喊大叫陷入癫狂，像做了恶梦一样。有时，两眼泛红，看着有些骇人。”
两眼泛红，大喊大叫，陷入癫狂，这是中毒还是中蛊？我陷入了沉思。
“武老板，我新学了一支曲子，您要不要听？”吴银儿见我发呆，顺势坐在了我的腿上。
我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发硬，男人被挑逗的感觉原来这么神奇。
吴银儿伸出双手，搂着我的脖颈，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弄得我心里痒痒的，差点忘了自已是个女人。
我狠掐自已的大腿，提醒自已：贾东梅，你是女人，你不是武大郎！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理解现代社会的男人们了。那些商务KTV、足浴店、按摩房里的女人，在化妆品和灯光加持下，一个个美丽动人。再穿上紧身性感似露非露的衣服，含情脉脉地看着你，言语温柔地关心你，有几个人能够坐怀不乱？
甄西奇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地方，我问起来，他回答说：“只是应酬而已。”
想到我心爱的男人在KTV里喝酒，腿上坐着一个吴银儿这样的女人，我突然间就来气了：“给我上一壶陈年桂花酿，今天，我要不醉不归！”
桂花酿斟满了我的酒杯。吴银儿抱着琵琶轻启朱唇：
“相将初下蕊珠殿。似醉粉、生香未遍。爱惜娇心春不管。被东风、赚开一半。中黄宫里赐仙衣，斗浅深、妆成笑面。放出妖娆难系管。笑东君、自家肠断。”
一曲《柳摇金》，酒赠断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