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王嬷嬷也不好再阻拦,只得作罢。
方筱染看都没看她一眼,淡然的推开了门走进卧室。
房间里点着淡淡的熏香,但依旧掩盖不了浓浓的药味。
老夫人身体不适,最近一直在喝药,房间里自然留有药香,不过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才命人点熏香,意图将药味掩盖。
听到脚步声,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整个人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低沉,“你来了,坐吧。”
难得老夫人面对方筱染时态度平和,没有找理由责罚她,当然也是因为现在的方筱染她拿捏不了,只得如此。
方筱染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桌边,神色淡淡的打量着老夫人,比起上一次现在的老夫人无论是神态还是精神状况都大打折扣,就连靠坐在床头她的手都在轻微的颤动着。
这些方筱染了然于心,所以并不意外。
半晌不见方筱染开口,老夫人微微皱眉,沙哑着嗓音问:“怎么不说话?你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原本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方筱染眸色清浅的打量着老夫人,眼里透着丝丝寒意。
听闻此言,老夫人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不过多年来养成的涵养和稳重让她强行压抑住这股怒意,咬牙道:“那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无趣。”方筱染勾起唇角,冷不丁的开口,这话让老夫人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吼道:“你若只是为了来气我的,那就出去!”
不想方筱染非但不恼怒,反而笑着说:“祖母方才不还说我是来看你笑话的吗?怎么我说了实话你又不高兴?”
老夫人长出一口气,尽可能的稳住自已的情绪,许久后才勉强开口:“我今日不想跟你说这些,唤你进来,无非是想跟你说两句心里话,不管怎样,你好歹也是我的亲孙女,方府也是你的家,无论你再不满都不该对所有人那般冷漠无情。”
“祖母所谓的冷漠无情指得是什么?汪氏?还是三姐姐?亦或是其他人?”方筱染眯眼,淡笑道。
说来说去老夫人都是为了这个家,否则根本不可能拉下脸面再跟方筱染说这些,这一次她的病情来势汹汹,她自已的身体自已最清楚,双目失明只是开始,后续会越来越力不从心。
如今方家几个姑娘都已经定下婚事,她暂且可以放心,只是有方筱染在,总担心会惹出些事端,毕竟方筱染做事全凭自已心意,根本不会去在乎旁人,之前她已经领教过了,自然不希望方家其他人也被连累。
老夫人抬起空洞的眼眸,声音无比低沉,“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明白,染儿,人不该只是活在仇恨中,你母亲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
“祖母有什么资格提起娘亲,方家利用完她,便过河拆桥,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吗?”一提起白戚戚,方筱染便压抑不住自已的怒火,声音变得无比冰寒,即便相隔那么远,老夫人依旧被她散发出的寒意刺痛。
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事实,老夫人无从辩驳。
当年方家娶白戚戚本就是贪图白家的钱财,否则怎会娶一个商户的女儿。
许久以后,老夫人才缓缓开口:“方家是对你娘亲有愧,可她难道就能问心无愧吗?你总说方家亏欠她,但她何况不亏欠方家。”
尚未听完老夫人的话,方筱染便厉声打断,“她亏欠方家什么了?”
“有些事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不能,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是没有好处,总而言之我话尽于此,听不听全看你自已。”
说罢,老夫人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颇为无力的说:“我乏了,你下去吧,若有心,你应该好好为自已,为方家考虑。”
“那怕是要让祖母失望了,我没有心,方家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方家,十多年来方家对我不闻不问,回到家中还遭受诸多白眼,祖母又凭什么让我为方家考虑,你的那番大道理还是说于旁人听吧。”
丢下这句话,方筱染站起身,直接离开了卧室,转眼只剩下老夫人一人,她愣愣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可眼里却只有一片漆黑。
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知是被方筱染的给刺激到了,还是因自已过往做的那些事而感到悔恨。
方筱染刚从卧室出来,便看到刘氏正端着一碗药走来,见到她后,刘氏便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来看望老夫人?六姑娘有心了。”
“也不全是。”方筱染微微摇头,她本有些话想问,可在看到老夫人后发现问再多也是徒劳。
刘氏猜出她的意图,垂下眼眸朝着她走来,行至身侧时刘氏压低嗓音说:“六姑娘不必为夫人的事介怀,凡事皆有因果,你到底不是他们,无法感同身受。”
说罢,刘氏又笑道:“妾身去给老夫人送药了,六姑娘请便。”
随即刘氏推开了卧室的门,听到开门声,靠坐在床上的老夫人愣了一下,试着看看是何人到访,但最终她只得失望的摇头,问:“谁?”
“是妾身给您送药来了。”刘氏端着一碗药慢慢走过去,将药碗放到桌子上,听到瓷碗与桌面的碰撞声老夫人不觉望过去,她还是会下意识的用眼睛去看,可惜的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听到刘氏的声音后老夫人放下心来,叹气道:“大夫都束手无策,喝再多药又如何?”
“那也得试一试,大夫都说了或许有恢复的可能,而且老爷已经在想办法去见戚神医,只要见到戚神医也许您的病就能好起来了。”
“我都一把骨头了,早就不抱太大希望,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于我而言或许是好事。”言至此,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颇有些无奈的说:“这大概就是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