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她们来到一家苍蝇馆子。
油腻小桌板随意地外摆在人行道上，肮脏的塑料板凳堆在一起，还没有摆放到桌前。
人行道的地面也被油污染上痕迹，走在上面，鞋底发出“咯吱”的刺耳声音。
见老板忙着，关耀祖主动拿起两个塑料椅子摆放在桌前，又从饭馆里面拿起一张塑料菜单。
旁边老板走过，两人笑着说了什么，看起来相熟的样子，不一会，关耀祖便从饭馆里出来了。
走到外摆的桌椅前，关耀祖将菜单随手扔到桌上，一屁股在低矮的塑料椅坐下。
塑料薄膜的菜单和小桌椅一样油腻，上面还有不知道从哪沾染上的红油和一片翠绿葱花。
见一旁的向清清还傻愣愣站着，关耀祖奇道：“坐啊，等什么呢？”
向清清的目光在关耀祖和他面前的塑料椅上来回移动片刻，咬着唇，欲言又止。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他最贵的一套衣服，一直很珍惜。
这套衣服自买来还没有穿过，就是为了在某一天遇见大姐的时候，能以最好的面貌展现在她的面前。
但没想到，终于穿上了这套衣服的今天，要坐的却不是法式餐厅的高档真皮座椅，而是路边馆子廉价肮脏的塑料凳。
关耀祖用力扯起和已经和油腻的桌面难舍难分的塑料菜单，菜单和桌面连接处发出“吱吱”的难听响声。
向清清咽了一口唾沫，白色绸缎下的喉结微动。
好脏......
真的好脏！
他好想逃！
关耀祖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指着菜单上面的图文，抬头看他：“水煮肉片吃吧？”
就在这个时候，老板走到桌前招呼她们。
这是一个面目和善又热情的中年女人，见关耀祖对面的男人还站着，老板笑呵呵道：“怎么不坐呢？坐下点单吧？”
说着，就随手将一个塑料椅放到向清清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那一瞬，关耀祖和老板都看着他。
空气有片刻的宁静。
她们都在等待他坐下。
向清清露出了那个在镜子前驯化好的得体微笑，将脸上的不情愿尽数掩藏。
再不坐，就显得自已不懂事了。
向清清手里挎着男士包，手指紧紧拽着衣角，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坐到了塑料椅上。
他的屁股和腿脚都是僵硬的。
向清清坐下后，关耀祖与老板寒暄了几声，然后兴高采烈地对着向清清道：“这里的菜可好吃了！”
向清清语气温柔，根本听不出有什么不满情绪：“关姐都说好了，那一定要尝尝。”
关耀祖没看他，手指点着塑料硬膜包裹的菜单，对着老板旁边的服务员：“来一份水煮肉片，还有......两斤小龙虾。”
说完，关耀祖又很贴心地将粘手的菜单递给向清清：“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向清清勉强保持微笑，根本不想接触那张菜单：“我都行。”
关耀祖翻了个白眼。
小男人总是说“随便”、“都行”。
但真随便点了，又要叽叽歪歪说这不行那不行。
她才不会惯着这些小男人。
她冷着脸收回菜单，招呼着服务员：
“再要一个砂锅豆腐，一盘水煮毛豆，还有两瓶雪花瓶酒。”
服务员是个身形佼小的男人，脖子上带着红色的绸带，看起来很有服务精神。
他手中握着纸笔，迅速写下关耀祖刚刚点的菜品，然后迅速钻进后厨。
来吃饭的客人陆陆续续在桌前坐下。
老板与关耀祖聊了一会，看了看周围的客人，对着关耀祖笑道：“耀祖，你慢吃，有什么需要找我，我先去忙了啊！”
关耀祖大度地对老板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耽误你生意了！”
今晚来吃饭的人确实很多，就这么聊会天的功夫，饭馆内外就都坐满了人。
女人们大咧咧的抽着烟，小男人们倚在女人怀里，温柔地笑着。
店铺外面的一张木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电视，张牙舞爪地伸着长长的天线。
电视屏幕上不时因为信号不良出现满屏的雪花，服务员路过用手一拍，就又恢复了原样。
屏幕里面正放着排球比赛，英姿飒爽的女人们正在排球场上为国争光。
关耀祖看到电视，眼睛一亮“嘿嘿”一笑：“今晚刚好是排球联赛的直播，你不介意我看看比赛吧？”
向清清温顺道：“我也爱看排球的。”
关耀祖随意点了点头，鼻孔里却不屑冷哼一声。
小男人家家懂什么球赛。
菜很快上齐。
关耀祖目光一直望着电视屏幕，一口龙虾，一口啤酒，一口毛豆。
一口接着一口，不时为运动健儿欢呼一声。
关耀祖虽然喝酒，但她不抽烟。
关耀祖现在虽然喝酒，但她平时喝得少。
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女人，不抽不赌不僄。
球赛间隙，关耀祖把注意力转到向清清身上。
看也不看就随便夹了一些东西到他的碗里：“别跟你姐客气，吃啊！”
向清清勉强笑着，将水煮肉片的姜片和麻辣小龙虾的虾壳夹出碗。
关耀祖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自已刚刚夹错了东西，但她还是故意道：“哎哟，慊弃姐是不是？”
向清清连忙摆手，有些慌张地连忙道：“不是的，不是的。”
见他那个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关耀祖满意一笑。
也许是心有不忍，这次，她伸出筷子，在水煮肉片一众豆芽土豆的配菜里面，认真扒拉所剩无几的肉片。
红油飞溅到两人身上，但关耀祖无所察觉。
向清清却嘴角抽搐。
红油......
溅到他的衣服上面了！
他刚刚很小心，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是怕红油溅上……
但没成想，油污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已，想要立刻站起来离开。
但是，余光看向关耀祖脚上那五万块的拖鞋，向清清又忍耐了下来。
向清清伸手拿纸，轻轻地擦了下衣服上的红油。
关耀祖见状，停止扒拉肉片的动作：“哎哟，溅身上了？”
关耀祖很不客气道：
“你这小男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