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低声音：“滚，滚出去！去喊谢明朗来见我！”
程侧妃虽然气急，却仍然压低了声音。
一旦声音大了，将事情闹大，被信王知晓她留着当年那些信件……她、她哥、还有已经知晓这件事情的谢明郎全都要完蛋！
那仆妇跪在一旁，不敢言语。
谢明朗推门进来，眼中一片漠然：
“母亲，您这是何必呢？只要答应我说的话，我必然会将东西原封不动还给您。”
程侧妃痛心疾首：“阿娘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明芯是你的亲姐姐呀！
你舍得她远嫁番邦，嫁给蛮夷吗？”
谢明朗一脸不可理喻：“所以便要阿蕙替嫁？阿蕙也是我的亲妹妹，她才十二岁！”
这不是要阿蕙替嫁，是要阿蕙的命呀！
几日前，他来探望二姐姐谢明芯，却听到谢明芯和程侧妃竟密谋让阿蕙替谢明芯和亲。
谢明芯则以阿蕙的身份假死脱身，去投奔定州的舅舅。
这计划听起来疯狂，仔细想来却未必不能实现。
父亲不在乎哪个女儿去和亲，只要不是嫡姐谢明萱就行，嫡母也是一样的想法。
明明是二姐姐谢明芯闯下的祸事，凭什么要阿蕙来偿还？
因着母亲的纵容，谢明芯永远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替她闯的祸背锅。
以前是他这个同胞弟弟，现在轮到阿蕙这个无辜的妹妹……
想到这里，谢明朗内心一片冰凉。
见儿子面色冷淡，程侧妃内心升起几分怯意，随即别过脸去。
谢明蕙又不是她生的。
明朗应当只是在吓她吧，她不信，为了一个谢明蕙，明朗舍得拉整个信王府下水。
那些信纸，可是信王谋害理王的重要证据！
若真呈到圣上面前，整个信王府怕不是都要完！
婆婆皇贵妃娘娘都未必护得住！
外人皆言皇贵妃娘娘如何受宠，可她偶然几次入宫，却发现事实未必如此。
圣上对皇贵妃娘娘的情谊，分明只浮于表面……
明朗，他定不会……
谢明朗见程侧妃油盐不进的样子，长叹一口气。
程侧妃眼里只有谢明芯这个二姐姐。
他小时候无数次为谢明芯背锅，被打被骂被罚跪的时候，程侧妃永远在哄着谢明芯那个始作俑者。
只有阿蕙，她会偷偷将伤药和点心带给自已，小大人一样哄着自已：“哥哥不痛……”
想到从前的事，谢明朗暗暗决定，一定要保护好谢明蕙。
“母亲，你也不用装病来威胁儿子了，若母亲执意如此，别怪儿子拉着所有人下水。
母亲也别想猜出那东西在哪，但若是阿蕙出事，那东西一定会出现在皇爷爷书案之上。”
到时候，整个信王府一起完蛋，谁都别想着逃出去。
谢明朗冷哼一声，又吩咐方才喂程侧妃药的仆妇：
“你去重新熬一副汤药来。”
那仆妇诺诺应是，弓着腰身退出屋子，先去小厨房熬了药，嘱咐一个小丫环看火。
接着便脚步不停地回了自已的屋子，她得将方才被溅上药汁的衣服换下来。
待仆妇再次出门，转过回廊，快要到厨房时，迎面便见有一人远远走来。
那是个面容平庸的中年汉子，是信王府半个月前新换的采买家丁。
二人擦肩而过之时，仆妇不动声色将一个纸条递到那家丁手上。
家丁面不改色，收了纸条继续向前走去。
忠勇侯府，夜半时分。
沈鹭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睁眼看向窗外，天光尚且昏暗。
“翡翠，外面发生何事？”
翡翠推门进来：
“回小姐，侯府走水了，看位置，似是大小姐地院落。
奴婢已叮嘱了门房的粗使，令她们看紧门户，多余人手已派去救火。”
沈鹭蹙眉，起身穿衣：“你同我一起去看看，珍珠呢？让她守好我们的院子。”
翡翠应诺：“是！”
走水的院落果然是沈鸾的院子，琳琅斋。
沈鹭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快被扑灭，浓烟缭绕，无数下人提着水桶进进出出，欲要将零星的小火浇灭。
往日里华美精美的院落，一半仍然完好，另一半却变为废墟。
沈鸾披着一件大氅站在那里，发丝凌乱，白净的小脸上蹭了几道灰痕，一双眸子无助惶恐又慌乱，里面盛满了泪水，要掉不掉。
二叔沈南平、三堂兄及二姐姐沈鸢都围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什么。
大堂兄沈颂清则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管事和小厮继续灭火。
沈鹭快步上前：“大姐姐有没有事？”
沈鸾摇头，声音哽咽：“我，我没事……可是，可是碧丝没有逃出来！”
话刚说完，她便一头扎进沈鸢怀里，浑身发抖，显然被吓坏了。
也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两个丫鬟，一个燕草已经被发卖了，只剩一个碧丝，如今却在沈鸾面前葬身火海。
沈南平安慰道：“碧丝那丫头倒是忠心，不枉你往日里待她好……乖女啊你还发着烧，莫再哭了。”
沈鸾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原来沈鸾这几日发了烧，烧到晚上会说胡话，很是凶险。
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因沈鸾发烧，她屋子里的炭盆就没熄灭过，里屋有，堂屋也有。
今日正是碧丝当值。
沈鸾睡在里屋里，碧丝晚上在碧纱橱休息。
堂屋里的炭盆不知怎的燃着了旁边桌子的桌布，大火霎时就起来了。
“碧丝护着我，将我推出来，她自已却未能出来！”
沈鸾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自责道：“都怪我醒不过来，耽搁了时间！”
沈鸢轻柔地抚了抚沈鸾的背，安抚道：“大姐姐你也不想的，碧丝不会怪你的。”
沈颂川：“大姐姐你还病着，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沈鸢同样劝道：“是啊，大姐姐先来我院子里吧……”
众人将沈鸾劝去休息。
见沈鸾无事，沈鹭也回了自已的院子继续补眠。
琳琅斋里，沈颂清让沈南平和沈颂川回去，自已盯着下人们处理后续事情，清点损失。
他看着主屋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碧丝她，是在主屋被发现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