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与自已长相略有相似的大美人哭成一团,沈鹭也鼻子发酸:“外祖母您别担心,我过得很好,不委屈。”
镇国公顾乾不错眼地盯着沈鹭看了几遍,收回目光,拍了拍老妻的肩膀,半拥着她安慰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坐下说话,孩子们都在呢,要笑话你了,”
又转头看向沈鹭,眼里隐约有水光闪现,揉了揉她的脑袋,“鹭姐儿都这么大了,回来就好啊!来,过来见一下,这是你大舅舅和二舅舅。”
眉目英挺的玄衣中年男人正是沈鹭大舅舅,镇国公世子顾勤光,他生性冷峻,沉默寡言,嘴唇翕张,半晌,只憋出一句:“鹭姐儿,我是大舅舅!以后大舅舅护着你。”
另一个长相稍显粗犷的是镇国公府次子顾勤亮,他眼眶通红,却哈哈大笑:“到底妹妹在天有灵,鹭姐儿找回来了!
鹭姐儿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二舅舅说,二舅舅有就给,没有的抢也给你抢回来。”
沈鹭:“……谢谢大舅舅二舅舅!”
“哼!有了表妹就忘了我!”粉衣少女顾芝芝双手叉腰,嘟着嘴巴酸溜溜对着顾勤亮道:“爹爹,你们不会因为表妹长得漂亮就偏心吧?!”
说完又看向沈鹭,双手捧脸变成星星眼:“好吧表妹这么漂亮,连我也忍不住想偏心多疼爱几分,偏心就偏心吧,原谅你们了!”
她牵住沈鹭的手摇了摇,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笑眯眯的:“表妹好啊,我是你表姐!我那有很多京城姑娘们喜欢的好东西。
一会儿要不要去我院子里坐坐?”
沈鹭异能鸡肋,能从乡下村姑混到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户,除了依仗着那灰团子的记忆,还要靠她天生容易察觉到别人对自已的恶意。
靠着这种对恶意的直觉,她躲过数次来自竞争对手的算计,才能找到皇甫升那样合适的合伙人,把生意做强做大。
自来到镇国公府,沈鹭从心底感到放松,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对她有恶意!更没有忠勇侯府几人身上那种奇怪气场!
她笑眯眯应下小表妹的要求:“好呀!”
胖嘟嘟的顾知锐不干了,他跳出来,奶声奶气道:“好啊!芝芝姐你假装吃醋,原来是想把鹭表姐拐到自已院子里!太霸道了!不行!
我们还没跟鹭表姐认识呢!”
顾知锐扭头看向沈鹭,眼睛圆滚滚,一脸乖巧:“鹭表姐好呀,我是你最亲的弟弟顾知锐,我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你要来找我玩呀!
嗯,如果能带上鹭表姐原来地方的好吃的,那就更好了!”
沈鹭忍俊不禁地点点头:“有,一定给你带过去。”
大房长子顾知铖上前,一向沉稳的他今日也有几分跳脱,弹了小胖墩顾知锐一个脑瓜崩道:“好了,一上来就跟你鹭表姐要吃的,要不要面皮?”
顾知铖弹完顾知锐的脑瓜,偏头看向沈鹭,微微一笑:“表妹,我是你大表哥,见你平稳安康,姑母应该也是放心的。”
不同于堂妹顾芝芝和四弟弟顾知锐,他年岁稍长,与沈鹭母亲、他的姑母顾琴眠相处过不少时日,至今仍然非常怀念那个看起来温柔,实际却能陪着他一起上树下水的小姑姑。
他说的真心,这种来自兄长的关心让沈鹭微微动容……忠勇侯府三个兄长,二房大哥沈颂清、三房二哥沈颂华两人不在,剩下那个沈颂川简直幼稚的像个弟弟。
至于她那几年没见过面的义兄郑毅,比起兄长来更像朋友。
第一次感受到被这么多人关心,沈鹭鼻子酸酸的,扯开一个笑:“母亲一定会放心的,我这几年过得很好,真的,以后也会很好的。”
多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亲人,怎么会不好呢?
老二顾知锦眼眶微润,他也还记得那个带着他一起偷偷上街玩的小姑姑。
顾知锦吸吸鼻子,和老三顾知钺对视一眼,他笑着上前,介绍道:“是啊,姑母保佑,表妹好,我是你二表哥顾知锦。”
沈鹭眼神真挚:“二表哥好。”
顾知钺挠了挠头,说道:“我是你三表哥顾知钺,表妹平日可有什么喜欢的小物件?我可以试着做做……”
相互认识以后,一众小辈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笑,镇国公顾乾和镇国公夫人庄黎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同样的欣慰。
国公世子顾勤光小声和坐在邻座的妻子问道:“鹭姐儿的韶光院可是都打点好了?”
顾项氏点头道:“自是都准备妥当了,我可是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顾勤光抿唇,伸手拍了拍顾项氏的手背:“鹭姐儿初来乍到的,我们做长辈的还要多费些心思。”
顾项氏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嗔道:“这还用你说?我们自然都知道的。”
顾勤亮听了兄嫂的话,一向大大咧咧的他也多想了几分,扭头对着妻子顾李氏道:“听到没有,你们一定得照看好鹭姐儿,尤其出门在外。”
说着他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儿,如今的雍都风气越发向着那起子南方来的酸腐文人学了来……
条条框框、矫揉造作地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大方爽朗一点的,只是鹭姐儿刚来京城,怕是有不适应的地方。
你让芝芝也照应着点,万一有不长眼的找鹭姐儿的不是,可不能让璐姐儿处于下风伤了心。”
二夫人顾李氏点点头:“妾身记下了,回头会叮嘱芝芝的。”
上首的顾庄氏闻言,稀奇地盯了顾勤亮一眼:“难得老二也有这么周全的时候!”
顾勤亮嘿嘿一笑。
顾庄氏思索半晌,转头看向一旁的庄嬷嬷,“阿英,鹭姐儿还缺一个教习嬷嬷,你看……兰氏可合适?”
兰氏当年是沈鹭生母的教养嬷嬷,后被侄子接出府去享福,哪成想侄子早逝,等送侄媳改嫁,兰嬷嬷又回到顾府。
当年本是要送到沈鹭身边侍候,还未行动,便发生了沈鹭走丢的事。
庄嬷嬷抚掌而笑:“兰嬷嬷聪慧豁达,圆滑又沉稳,在合适不过了,虽是当年与小小姐错过了,如今也算是再续前缘了!”
于是,等沈鹭与镇国公府一众人一起用过晚膳,回她暂住的韶光院的时候,同行人员里就多了一位长相温婉的兰嬷嬷。
韶光院位于镇国公夫妇主院右后方向,距离主院极尽,是沈鹭母亲顾琴眠出阁之前住的院子。
沈鹭父母、前忠勇候世子夫妇遇难后,十来年下来,韶光院一直保持顾琴眠在世时的布置,镇国公府的主人们未免睹物思人,几乎再没有再踏足此处。
直到半个多月以前,忠勇侯府传来消息,前忠勇候世子夫妇流落在外的女儿找到了!
这个消息令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喜不自禁,为迎接即将上门的表小姐沈鹭做足了准备,将沈鹭母亲的韶光院修整一番,又新添了几样之前没有的,京城小姐们追捧的新鲜物件儿。
这两日,沈鹭在兰嬷嬷的陪同下转遍了韶光院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能想象到曾经也有一个少女,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怎样的岁月。
母亲顾琴眠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渐渐变得立体。
是日,沈鹭自已一个人坐在韶光院里母亲曾坐过的秋千上晃悠着,手指灵巧翻转,将一个穿了玉石珠子的络子编完
她把珠串放在手心瞧了又瞧,这络子原来只完成了一半,搁在韶光院的旧妆奁里,还未穿进去的几颗圆润的玉石散落在一边。
据说这是她母亲的旧物,玉石是父亲亲自寻来,和兄长一起雕刻了一些花样,又费心打磨好的。
母亲亲自挑了彩绳,准备打一个五福百岁的络子将玉石穿起来,准备给她带。
——顾琴眠公婆和蔼、日子自在,两家离得又近,倒时不时会回镇国公府走动,不少旧物都放置在韶光院,这络子就是其中一物。
只是络子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被暂时放置在韶光院,顾琴眠就与丈夫儿子一起蒙难,未完成的络子也成了遗憾。
沈鹭将络子编织完整,她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每一粒父亲和兄长打磨的玉石,拂过前半截母亲编织整齐的彩绳,以及后半截略显粗糙的彩绳。
那是她自已编的,手艺不及母亲,却也凑合能看。
这个络子,算是她们一家四口共同完成的呢。
春日的暖阳温柔地洒下光来,沦为穿着秋香色褙子的少女的背景,少女玉白的手掌中是一团彩色的物什,那彩色物什与少女一般微微发光。
有微风吹来,少女鬓边的细碎发丝微微浮动,划过少女的眼角,少女眼睛眨了眨,继续翘着嘴角凝视着手中的东西,似是在盯着什么稀世珍宝。
顾项氏甫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走近几步,也认出了沈鹭手中那个络子,正是小姑子顾琴眠没完成的那一个。
想起顾琴眠,她脸上闪过一丝怀念,唤道:“鹭姐儿!”
沈鹭回首见到来人,甜甜一笑,站起身来:“大舅母,您来了。”
顾项氏牵起沈鹭的手,二人一起向着旁边的凉亭走去:“今天你表姐她们都有事情,你一个人可是觉得无趣?
我来看看你,这几日在这里过得可舒心?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大舅母,大舅母为你出气!”
沈鹭:“大舅母哪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