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公馆。
长发散落,如漂亮人偶一样的女子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背对着拉着纱帘的窗户,柔和的月光朦胧的投射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睡衣,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黑色的文件袋跟雪白的纸页静静地躺在她的腿上。
莉莉安垂着眼眸,借着月光,一目十行阅览手中的情报资料。
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越往后看,她的眼神越凝固冰冷。
许久,莉莉安总算看完了所有。
她合上眼,面无表情。
沉默良久。
莉莉安再次睁开眼眸,她拿起一旁木柜上的金属打火机,又拿起几张纸。
微微侧身,对着一旁的绿植,白色的纸垂直于植物根部花盆里的土壤。
拇指轻轻一按,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迸出一点火星。
随着滚轮快速转动,火苗“呼”地一下蹿了起来,幽蓝的焰尖微微颤抖,散发出炙热而明亮的光芒。
金属外壳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泽,那跳动的火焰仿佛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金属匣子里,却又努力地向外伸展、挣脱。
雀跃的火苗照亮莉莉安的面色凝重的脸,它只能照亮房间的一角,无法照亮这一整个漆黑的屋子。
莉莉安抬手将纸的右下角凑近火苗,瞬间,那一角泛黄卷曲,橙色的火舌仿佛嗅到了美味的猎物,兴奋且贪婪地开始舔舐着纸张。
火星沿着纸张的边缘蔓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一缕轻烟,火焰越烧越旺,迅速地在纸上穿梭肆虐。
纸张在火中逐渐变得焦黑,脆弱不堪,化作一片片黑色的碎屑,从边缘向中心卷曲、萎缩。
火势蔓延的速度飞快,莉莉安在火焰即将触碰到自已指尖前松开了手。
灰烬掉落在花盆里,与土壤拥吻。
厚厚一沓纸,在火焰的侵蚀下,最终不过是小小一堆灰烬罢了,莉莉安看着花盆里的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灰烬,心安了几分。
她倒了一杯水进去。
水滴在灰烬上迅速渗透开来,原本松散的灰烬不再蓬松,失去了轻盈。
细小的灰粒在水中溶解,变成了浑浊的泥水,泥水渗透进土壤中,成为了泥土的一部分,至此燃烧过后的残渣全部消失殆尽。
莉莉安的心,也彻底安了下来。
阅后即焚。
——这招是她跟父亲学的。
莉莉安真的很理解她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纸制品,因为纸制品确实够安全,会令人感到心安。
就像是现在。
重要的东西,看过之后烧掉就行,完全不需要有后顾之忧,没人能将已经烧成灰的东西复原成原样。
纸这种能干脆利落被摧毁并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东西实在是太适合那些总是疑神疑鬼的人了。
莉莉安将不久前看过的那些文字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她带着销毁证据以后带来的巨大安全感,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
莉莉安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了。
她今晚要去参加一场宴会,一场由皇家举办的小型宴会。
故而,一大早就起了床,任造型设计师摆弄她。
“妈妈,这身如何?”见到母亲,莉莉安起身向她展示身上的礼服。
“为什么没戴那条珍珠项链?”卡特夫人皱眉道。
莉莉安知道,母亲说的是她上次从鸢尾庄园带回来的那条珍珠项链。
“我觉得这条裙子跟那条项链不太配。”莉莉安道。
“那就换一条跟项链相配的裙子。”卡特夫人冷冰冰的,她对一旁的造型师道:“交给你了,不要出错。”
“是……”造型师倍感压力。
最终,莉莉安还是换了原本的礼服跟首饰,戴上了那条珍珠项链,穿上了珍珠项链的“陪衬”。
宴会举办在素有“黄金宫殿”之称的忒耳希宫,那是帝国最大、最宏伟、最豪华的宫殿之一,有18个主厅、19个庭院、2400个房间,以及几千件家具。
莉莉安拿着邀请函独自赴宴,卡特夫人没有同莉莉安一起来,比起陆夫人,卡特夫人在社交场上并不算活跃。
卡特夫人平常只参加一些大型宴会或跟着丈夫一起出席某些宴会,而今天这场为“学院联赛”举办的宴会并不值得她来参加。
所谓的“学院联赛”就是帝国六大军校联合在一起,每年都要举办的大型竞技比赛。
以前的学院联赛是会被当做节目直播给全帝国的人看的,热度很高,收视率经常破记录。
后来学院联赛变成了跟格洛丽亚大赛一样的半公开制。
“格洛丽亚大赛”是帝国跟联邦之间的军校大比,也是每年一次,只不过它在每年年初。
陆修然当年就是在学院联赛上表现出众,因为足够夺目而被全帝国的人所熟知,获得了极高的国民度的。
莉莉安也参加过“学院联赛”跟“格洛丽亚大赛”。
她在皇家军校读了三年书,拿了三届冠军,还为皇家军校夺得了“格洛丽亚大赛”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三连冠。
只可惜……从她参赛那届开始,“学院联赛”不再对外直播,虽然会放出比赛期间的精彩片段跟赛况结果,但是关注度却比以前少了一半。
而且,莉莉安从来就没在星网上看见过自已的参赛视频,一个也没有……这当然不是莉莉安的手笔。
军校时期的莉莉安还是有几分天真的,以为逃离了家以后,只要自已努力发光就能被看见,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现状走上自已想要的未来。
直到她发现父亲的手已经能伸进皇家军校之后,她的天真彻底被击了个粉碎。
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吗?好像不能。
努力在天赋面前似乎一文不值,而天赋在金钱与权势面前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有多少人叹自已拥有天赋却生不逢时?
莉莉安不知道。
她只知道,所谓的努力、天赋、金钱与权势,她已经得到了三样,现在——
她只差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