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彧舟自小家里条件便好,他爸在他读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何姝吟是典型的女强人,自已开了家娱乐公司,近几年干得风生水起。不仅如此,还把沈彧舟他爸留下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前两年何姝吟和秦元朗再婚,婚前做了财产公证,也签了婚前协议。
秦元朗有一个女儿,沈彧舟见过一次,怎么说呢,又作又闹,一身公主病。
秦元朗对沈彧舟一直挺好,反正表面上是对他和对自已亲女儿没什么两样,一碗水端得很平,沈彧舟也不太在意。
何女士本想带着沈彧舟一起去秦家住,但沈彧舟自由惯了,不乐意去人家家里瞎凑活。
何姝吟虽说平时对沈彧舟控制欲有点强,但在这件事上也没太强求,便让沈彧舟先去他爷爷送他的那套樾景明苑的别墅里住着。
何姝吟本想给他请个保姆照顾他平时的生活起居,沈彧舟一口回绝,态度坚决得很。
何女士心想也该让他吃点苦头,就随了他去,只是要求他每周末去秦家吃顿饭。
所以沈彧舟虽然总是副贵气公子哥的样子,但他吃喝从不讲究,能养尊处优,也能节衣缩食。
当然周喜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当他看见沈彧舟买了一份炒河粉之后大喇喇地坐在边上的小板凳上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周喜心想这神仙到底是被什么妖风吹得下了凡。
周喜来得少,对这片自然是没有沈彧舟那么了解,所以沈彧舟自作主张地给周喜买了几份口碑不错的小吃。
“够吗?”沈彧舟声音清冽,带着点让周喜恍惚的温意。
周喜点头,“多少钱?我转你。”周喜看着眼前的捞汁小海鲜和铁板豆腐,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沈彧舟没回答,只反问:“这就封住口了?”好似在说:你也就嘴巴会逞强。
“我一会晚上还要去我婶婶家吃饭。”周喜拆开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你怎么这个点出来吃东西?”
沈彧舟抬了下眸子,言简意赅:“午饭没吃,饿了。”
周喜有点不解:“今天中秋,你没和家里人一块儿吃饭吗?”
沈彧舟吃着自已碗里的炒河粉,兴致缺缺地答了一声:“我自已住。”
周喜这倒是没想到:“你爸妈不在这边吗?”
沈彧舟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似乎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但顿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爸不在了,我妈改嫁了。”
周喜一下噤了声,感觉到自已的问题可能有点冒犯了。怎么听起来面前这位富家子弟不缺钱但缺爱啊。
周喜斟酌了半天才说:“不好意思啊。”
沈彧舟见周喜一副有点无措的样子,反倒薄唇一勾,带了些隐匿的笑意:“怎么?怕我提起来难过啊?”
周喜没说话,一时有点摸不准沈彧舟的情绪。
沈彧舟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爸有我爸的命,我妈也有我妈的生活。”
“那你呢?”周喜问道,眼睛不躲不避地看着沈彧舟。
沈彧舟手上动作停了下,眼皮轻轻撩起,好看的桃花眼里情绪明朗,像有细碎的星光碾碎在暗沉的黑夜里:“关心我啊?”
声音低哑又暧昧,丝丝入耳,周喜一赧,吃了口豆腐,囫囵道:“随口接你的话。”
沈彧舟哼笑一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沈彧舟吃得快,等周喜再次抬头,他碗里已经空了,周喜嘴里的动作跟着快了几分。
沈彧舟见状,说了句:“慢点吃,不急。”
沈彧舟腿长,这矮桌矮凳显得他坐着的那处尤为逼仄。他懒洋洋地往前伸了一下曲折起来的右腿,一个没注意,蹭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周喜的腿。
周喜下意识的把脚往里收,沈彧舟意识到什么,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也把腿收了些。
他目光跟着一晃,这才注意到周喜两条白晃晃的腿上有不少磕绊之后淡淡的疤,虽然已经快要好的样子,但能想到当时一双腿有多血淋淋。
沈彧舟皱了皱眉,声音有点淡:“你这是去登华山从云梯上滚下来了?腿摔成这样?”
周喜嘴里的豆腐有点烫,白皙透亮的皮肤上沁出点点汗意,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
她微微张口哈了一口嘴里热气,将颊边的一缕头发随意地拨到耳后,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自已的腿:“快好差不多了,给我留点面子,别揭我伤疤。”一副认下了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解释一番的欲望。
沈彧舟感觉像是捏了一团棉花,也没追问。他眼睛盯着对面人看了两眼,明明有时看着积极向上,带着些许生动与幽默,有时却又一副情绪稳定不争不辩无欲无求的样子。
沈彧舟眯了眯眼,面前的女生吃得一心不二用,他喉咙有点发干:“牛油果酸奶好喝吗?”
周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咽了咽嘴里的东西:“我没喝,但今天买的人挺多的,一会去店里我请你尝尝?”说完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不是太甜。”
沈彧舟扬了下眉梢,带着懒散的笑意:“你如果执意,我也不好拂了你面子。”
周喜:我执意了?我强迫你了?我按着你头让你喝了?
周喜面上却挂了个礼貌又客气的微笑:“应该的应该的,有来有往。”
二人吃完,沈彧舟问周喜还有没有想吃的,周喜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边摇头。
沈彧舟利索地站起来:“走吧。”说着抖了下裤腿,挺了挺匀称欣长的身板。
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养眼,不少人朝他们那处看。
沈彧舟走在周喜前面半步的距离,又恢复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双桃花眼却显得薄情寡义。
周喜跟着,能看见他宽阔的后背、短硬的发茬、冷白的后脖颈、微耸的棘突。周喜一瞬间有些出了神。
突然前面传来几声急促的铃铛声,一辆三轮车直直往前冲来,挤着人群往两边避让。
沈彧舟站定,长臂往后一伸,虚虚一揽,手腕碰到周喜的小臂。
周喜一个来不及,人往前倾了倾,鼻尖堪堪挨上沈彧舟的后背,有一股淡淡的清冽味道。
周喜猛地站稳,跟着侧了侧身。
人潮让空气变得闷热,周喜的脸有些发烫,她伸手捏了捏自已的耳垂。
沈彧舟侧头往后瞧见一个乌黑顺柔的头顶:“人多,看着点路。”
“哦。”周喜闷闷一声。
直到拐出这条街,周喜才觉得空气又变得充足起来,呼气也跟着顺畅不少。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偶尔遇到几个人喊沈彧舟的名字,沈彧舟懒懒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那几人又将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周喜身上,上下打量。周喜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只当自已是个挂件。
很快,二人到了“一颗秋梨”。此时人还有不少,周喜指着窗边的一个小圆桌,对沈彧舟说了句“你先坐”,然后就绕进了收银台,嘴巴贴近程梨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程梨抬头,一下就看到了惹眼的沈彧舟,然后笑着打趣了周喜一句,转头进了后厨。
周喜走出来,又三两步走到店里的“爱心角”,拿了个医药箱,然后才又走到沈彧舟对面坐下。
周喜翻出了碘伏和棉签,放在桌上,往沈彧舟面前推了推,眼睛朝他右边胳膊肘上方的位置示意。
沈彧舟翻过胳膊看了眼,估摸着是刚才跟那伙人在巷子里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到了,赫然一道长长的口子,渗了点血。周喜刚才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沈彧舟没太在意。但见人姑娘东西都拿来了,也不想拂了人家好意,拔出瓶塞,抽了根棉签沾了点,伸手去涂。姿势别扭了点,沈彧舟皱了皱眉,感觉自已的样子有点滑稽。
周喜也注意到了,“我来吧。”说着伸手拿过了他手上的棉签,左手拿起桌上的碘伏,起身走到沈彧舟右侧蹲了下去。
她往沈彧舟伤口处轻轻涂了涂。沈彧舟看着周喜松松垮垮固定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散落,素净的脸清透又水润,看不见一个毛孔,长睫微微发颤。
沈彧舟喉咙紧了紧,挪开视线。
周喜很快处理完,沈彧舟看见胳膊上一个超大号的卡通创可贴,上面画满了叮当猫,顿时失笑。
周喜站起来,收好东西,顺着沈彧舟的视线看了眼,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麻烦下次帮忙宣传一下我们店贴心的服务。”然后动作利索地收好医药箱转身放回了“爱心角”。
沈彧舟寻思,这是想拿我做宣传打广告给店里涨口碑是吧?
没一会儿,店里一个服务员端了个木质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杯牛油果酸奶和一个牛油果的麻薯拿破仑。
周喜先是拍了两张照片,然后递到沈彧舟面前:“尝尝,我让他们做的无糖。”
沈彧舟也没客气,接过去喝了一口,牛油果的清香充满口腔,一股凉意压住了身体的燥热。
沈彧舟很捧场:“味道不错。”周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突然沈彧舟的手机在开口袋里震了震,他拿出来,看了眼,没接也没挂,只重新放回裤兜,站起身来。
他语气里覆了一层薄薄的不悦:“还有点事儿,我就先走了。”
周喜仰头对上沈彧舟漆黑的眼眸,说了个“好”。然后又想到什么,说道:“你等等。”
只见周喜跑到收银台边拿了个打包袋,把桌上没动的那个牛油果麻薯拿破仑装了进去,然后递给沈彧舟说:“带回去尝尝吧。”
周喜声音轻轻软软,像酷暑夏日里一阵和煦又清凉的山风,将沈彧舟心里那片蒸腾着烦闷的云团吹散了大半。
他轻笑一声:“行,有来有往。”然后提起袋子推开了门。
周喜看向少年落在门把手上的清瘦指骨以及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待沈彧舟松手,门又自动关上。
周喜收了收视线,将刚才桌子上的餐盘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