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彧舟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直觉周喜这两天情绪不大好。
周喜接通,沈彧舟第一句话就问她:“生气了?”
周喜垂头看着自已修剪圆润的指甲,闷声道:“没有。”
“是怪我这几天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沈彧舟不太确定地问她。他没谈过恋爱,也不太确定女生的心思,生怕自已一个不注意惹得周喜不高兴而自已又没意识到。
“真没有。”周喜整理了下情绪,转而问他,“你在哪儿?”
“在我爷爷这。”沈彧舟似乎是换了个地方,周围明显变得安静了不少。
“家里不少亲戚都在这儿,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沈彧舟有点无奈,“等我明天回去,再去找你。”
“庆祝你考了状元?”周喜问。
“算是吧。”沈彧舟说得毫不在意。
周喜今天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学校已经拉上了横幅,沈彧舟果然是今年的省理科状元。至于周喜,则是全校第二,全省第四。这个名次还是葛玲下午打电话告诉她的。葛玲别提有多高兴,自已班上的学生能在高考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自已也跟着脸上有光。
“还没和你说恭喜。”周喜在电话这头轻笑了下,边翻着他们几人那个小群里的消息,里面都是他们今天早些时候发的一些祝贺沈彧舟的话。他们几人吆喝着让沈彧舟请客,连带着之前他承认和周喜在一起的时候答应过的那顿。沈彧舟应得爽快,让他们自已挑地方。
“你明天还去你姐店里吗?”
“可能吧。”周喜随口回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
“那等我明天回去了过去找你。”那边似乎有人在喊沈彧舟的名字,他轻“啧”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我姑喊我,我晚点给你发消息。”
“好。”周喜淡淡应了一声。
那晚,周喜又回到了那浑浑噩噩的梦境。梦里,周婉欣躺在病床上,手腕处是止不尽的鲜血,将白色的被子染成大片的红色。任凭她怎么喊,周婉欣都仿佛沉睡过去了一般,毫无反应。
郑远强站在病房门口,一脸病态地看向她,说道:“周喜,这都是因为你不听话。”
周喜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郑远强那副嘴脸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她看着窗外微亮,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起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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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彧舟给周喜发了许多消息,她都没有回复,打电话她也没接。沈彧舟心里直觉有些不对劲,从沈家回来直接去了周喜家,他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开门。沈彧舟没多停留,便急匆匆地叫了辆车去了“一颗秋梨”。
孟瑾秋见到沈彧舟气喘吁吁地冲进店里时,明显一愣。
“婶,周喜今天没来吗?”
“来了又走了,说是在附近约了人。”
沈彧舟蹙眉:“她约了谁?”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孟瑾秋回想了下,“但最近总有一个男生来店里,之前周喜过来见到他,说是认识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沈彧舟心下一慌,有些急切地问:“那人的样子您还记得吗?”
“寸头,有的时候带个棒球帽,个子比你矮小半个头,身材中等,有些黑,一副街头混小子的打扮。”孟瑾秋仔细地回忆着,突然想起,“对了,他眉骨有道疤。”
沈彧舟这下确定了,就是郑远强。
“周喜什么时间见着他的?”
“就三四天前吧,她出分那天。”
“他俩当时说了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小喜当时见到他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感觉两人也不像是朋友,他俩聊了会儿小喜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我想着是不是两人有什么矛盾,也没细问。”
“那您知道他们约在哪见面了吗?”
“她出门往右边去了,我估摸着是不是在岷盛街那边。”
沈彧舟紧绷着下巴,整个人显得有些冷峻。他向孟瑾秋道了声谢,然后拔腿就往外走,一刻也不敢耽搁。
“诶,对了,小沈。”孟瑾秋却突然叫住了他。
沈彧舟顿住步子,回过头。
“还有几天就是小喜的生日,你觉得这两款蛋糕她会更喜欢哪个?”孟瑾秋指着橱窗里的两款蛋糕问沈彧舟。
沈彧舟听见这话,一时有些错愕,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瑾秋:“周喜的生日不是已经过了吗?”
孟瑾秋也跟着愣了下:“小喜生日不是7月5日吗?”
“可我听她说过她生日是5月22日。”沈彧舟眉宇间仿若凝结了层霜。
“但小喜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确实是7月5日。”
“所以说...”沈彧舟声音沉着,情绪不明,“周喜还没满十八岁。”
下一秒,不等孟瑾秋反应,沈彧舟急匆匆地转身出了店。
他边朝着岷盛街的方向走,边从手机翻出了日历。十八年前的7月5日,正是农历5月22日。周喜为何当时不解释?她又为何在今天约了郑远强?沈彧舟心里有一堆疑问无从消化,他此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占据主导的是满满的担忧。可他根本不知道周喜去了哪里,他只能碰运气。
郑远强没想到周喜会主动给他发消息,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周喜在短信中提到的地点。见周喜还没到,他百无聊赖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他俨然等得有一些不耐烦,低着头,躁动地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带起点点尘灰。
而此时,就在他身后。周喜从边上的小巷路口微微探出了点身,她左手拿着一根粗麻绳,右手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木棍,轻手轻脚地从郑远强身后缓缓靠近。待只剩下一米远的距离时,她快速上前一步,挥着木棍一下敲在了他的肩颈处,一点力道都没收着,结结实实一下,是着实使了劲。
郑远强一个反应不及,往前栽了两步,手中的烟头掉落在地。周喜没等他反应,对着他的膝窝狠狠一脚踹过去,郑远强直接单腿跪了下去。周喜上前一步踩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扔了木棍,将手中的粗麻绳利索地绕上了他的脖颈。
周喜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仿佛这般场景在她的脑中已经排练了无数次一般。
“艹你妈的周喜,竟然偷袭老子。”郑远强余光看清周喜的脸,涨红着脸骂了一句。
“只准你手脏?”周喜眼底都是淬了冰的寒意,“当初你是怎么对我姐的,今天我也让你尝尝。你是怎么让沈彧舟疼的,我也统统还给你。”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郑远强,你好好享受这种慢慢窒息的感觉。也让我看看,你能撑多久,你的命能有多硬。”周喜眼眶发红,她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终于将她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照搬进了现实。
“臭婊子...撒手...”郑远强脸色痛苦又狰狞,双手死命地想把绳子扯松,可周喜使了十足的劲,麻绳紧紧勒嵌着他的脖颈,不留一丝缝隙。郑远强满脸通红,一字一字断断续续地连接成句:“我不会...放过你...”
“你不会再有机会。”周喜语气冷静又狠恶,“我要你付出代价。”
“周喜...”郑远强原本料想周喜不会赌上自已的前程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眼下她似乎是动了真格。郑远强心下也慌了,憋足了劲,吐出几个字,“你会...后悔...”
“绝不后悔。”周喜眼神狠戾,一字一顿道。她死死地踩住他的小腿,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她看着他愤怒,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的脸憋得通红,看着他喘不过气。
粗糙的麻绳磨过她白嫩细腻的掌心,带出淡淡血痕,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只眼神定定地看着郑远强的那张脸渐渐扭曲。
沈彧舟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是那个满是涂鸦的巷子,是那个周喜第一次见着沈彧舟打架的巷子,是那个沈彧舟调侃周喜偷师的巷子。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找到了这里,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仿佛一瞬间全然明白了所有的为什么,因为此刻的周喜在法律上是未成年人,和当时的郑远强一样。
“周喜。”沈彧舟喊了一声。
周喜听见声音顺势望去,看见沈彧舟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怔愣。她没想到沈彧舟会出现,她手上不自觉地有了片刻的松动,郑远强挣了挣。
“赶紧松手。”沈彧舟声色俱厉,“这样下去会出人命。”说着,他一把上前,强硬地掰开了周喜死死拽紧的双手。
沈彧舟松了绕在郑远强颈间的绳子,丢在地上。郑远强捂着脖子,拼命地大口喘气,整个人憋红着脸,瘫倒在地上。
周喜还想去捡地上的麻绳,却被沈彧舟扣住了双肩,止住了动作。
“你放开我。郑远强他该死。”周喜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用力挣了挣,可她和沈彧舟相比,力量悬殊,她被他死死扣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远强慢慢缓过劲来。
“你冷静点,你要变得和他一样吗?”沈彧舟一阵后怕,他怕自已再晚来一步,周喜就会酿成大错。
“我只是把他做的一切都还给他。”周喜死死盯着地上的郑远强,言语中满是痛恨。
“你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已。”沈彧舟紧锁着眉,眼神凌厉,下巴绷得发紧,眼前的周喜让他感觉陌生。
“否则就是他毁了我!毁了所有我在意的人!”周喜歇斯底里道,当下的她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他如果做了错事,法律会惩罚他。可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你要为了这种人把自已搭进去?”沈彧舟眼神中都是疼怜。
“法律从来都对他的罪行视若无睹!”周喜的眼眶渐渐变得潮湿,语气尤为无助,“法律只会纵容他,让我的家人、朋友、甚至是你,都不得安宁。”
“沈彧舟,我失去不起了。”周喜攥紧着手,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那一幕一幕从她眼前划过,让她又恨又怕。
沈彧舟将她一把带进怀里,手掌轻抚着她的脑后,安抚着她慌乱的情绪:“有我在,你只管好好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