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彧舟愣在原地,连表情都来不及管理。他喜欢她吗?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自已也说不清,可能从第一眼就入了心。他向来直面自已心里的感情,也从没想着要遮掩自已对她的不一样。他便是这样的人,从不在感情中刻意隐藏。
可当周喜就这么直白地问出口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错愕。没人问他这种问题,也不会有人问他这种问题。那种二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突然被对方挑破的感觉让他猝不及防。
但沈彧舟脸上的怔愣转瞬即逝,他那双桃花眼中只剩下直白的坦率与悠悠的笑意:“是啊。”他的声音低醇,像被浓茶烈酒熏染过一般,磨得周喜心里一紧。
周喜攥紧了手,心如擂鼓,她感觉到自已整个人都在慢慢发烧。问出那句话不过是一瞬间的肾上腺激素作祟,可紧接而来的是难以缓解的尴尬与羞赧。周喜只想到了第一招,压根没有考虑到第二招该怎么出手。
“哦...”周喜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木讷地应一声。
沈彧舟见她如此神态,觉得有些好笑,刚才那么勇,不给人任何准备就把那层窗户纸戳得稀巴烂,现在就这?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是什么意思?”一副要问个透的意思。
周喜眼神躲了躲:“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沈彧舟气笑,这是跟他打马虎眼呢?
“撩完就跑可不讲规矩啊。”沈彧舟想着既然她都开口了,那便不能随便两句话把它扯过去,“问都问了,不表个态?”
周喜听他这话,微微拧了下眉,话题是她挑起来的,但怎么也应该是他多说两句吧?
“虽说是我先开口问的,但这个主动权怎么就跑你那儿去了?”她撇了撇嘴,带着点自已都没有察觉的娇憨姿态,“你端正一下姿态。”
“我在你面前姿态还不端正?”沈彧舟哂笑一声,这气氛好不到两秒,就能给她搅和凉了。
“行,那我姿态再低一点。”沈彧舟轻笑一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而后放柔了声音,“我喜欢你,认真的喜欢,我希望你未来人生的每一个时刻里都有我。只要你点头,沈彧舟从今往后都归你。”
“周喜,你要不要试试?”他腔调悠长,声音沉澈诱人,带着蛊人心的魔力。
周喜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她看着沈彧舟那双微挑着的桃花眼,黑沉深邃,她仿佛要被吸入其中。身后的蓝色光影在律动着变换,仿佛海浪一潮涌过一潮。她置身这如梦如幻的光景中,有片刻的恍惚,她指甲微微陷进肉里,疼痛感让她的意识慢慢回笼。
沈彧舟也不催促,只定定看着她。他像一个猎人,看着自已的猎物一步一步卸下防备,主动走近。
“要。”周喜点了点头。
她无法拒绝沈彧舟,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也习惯了自已对他的依赖,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并不只是习惯。
沈彧舟像是松了口气,蓦地垂头轻笑了下,他没想到自已也会有今天。
“点了头,可就不能后悔了。”
“不后悔。”周喜语气定定,没有犹豫。
他看向面前的女孩,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他脸上笑意不减,语气里满是餍足:“生日快乐,周喜。但今天,我更快乐。”
周喜仰着头,眼神扫过他瘦削的下颌、微抿的薄唇、英挺的鼻梁、勾人的桃花眼、锋利的剑眉。最后,她不带迟疑,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沈彧舟被她撞得身子一震,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周喜双臂环着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贴向他硬朗又滚烫身体。她的额尖贴着他的下巴,身上的柑橘香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怀里的女孩清瘦又柔软,沈彧舟双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落在哪里。
“谢谢。”周喜闷着声说了一句,鼻间呼出的气轻轻喷洒在他的颈间,扰得沈彧舟心里燥意直窜。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随着动作微微上下。他缓缓落下双手,搭在了周喜的后背上,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谢什么?”沈彧舟声音沉哑。
“所有。”周喜闭了闭眼。他对她而言,像一场声势浩大又美丽无比的意外。他陪她走出那暗无天日的沼泽地,陪她奔向充满期许的光明未来。
“嘻嘻。”沈彧舟这样唤她,带着些许笑意,“所有,都是沈彧舟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顺着夜晚略微潮湿的空气、顺着胸腔的微微震鸣烫红了周喜的耳廓。
那晚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却又仿佛一切如常。沈彧舟时常会说两句混不吝的话逗她两句,惹她羞恼,但他也不过分逾矩。他对周喜就是这样,热烈又克制。
他们心照不宣,没有和别人说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他们都在等,等那场改人命运的高考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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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的最后两周,学校已没有安排课程,只让学生自已自习,老师们随时答疑。并且,学校取消了所有高三老师高考前最后一个周末的双休,安排了坐班,本着自愿的原则,鼓励学生们在校自习。
那个周末,几乎所有高三学生都去了学校,也许那最后一个周末的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所有人都争分夺秒,不愿浪费最后的时间。
那天中午,赵冉怡突然很馋“一颗秋梨”新上的饮品。吃午饭的时候,她冲周喜说:“一会儿陪我去趟‘一颗秋梨’呗,据说新上的菠萝冰很好喝,很多人都给我种草了。”
周喜爽快地应下:“行啊,我和小高姐提前说一声,省得一会儿店里人多等太久。”
“周喜,你也太好了!”赵冉怡嗲声嗲气地夸她,激得周喜鸡皮疙瘩直冒。
周喜笑她:“行了啊,不过就是给你开了个后门罢了。”
赵冉怡讨好般地撒了个娇:“那还是证明人家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嘛。”
周喜被她娇得没了脾气,只笑着催她赶紧吃。
两人吃完饭,就往校门走去。赵冉怡挽着周喜的胳膊,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边走边在周喜耳朵边上说起毕业旅行的事。
“之前不是说好毕业一块儿去海边玩儿吗?你说我们大概定在什么时候?”赵冉怡自顾自地说着,嘴上不停,“八月旅游人最多,也最热,不如就七月下旬?”
“行啊,我没问题。”周喜说道,“提前定好时间也能早订酒店和车票。”
“除了跟我们出去玩儿,你还打算去哪玩一趟吗?”赵冉怡问她。
“和我爸妈去趟北欧。本来早就有计划,但是给耽搁了。”周喜回她,“我尤其想去挪威,那边有山脉、冰川、深海峡湾,听着就是会让人反复爱上的地方。”
“哇!我也想出国一趟,不知道我爸妈会不会同意。”赵冉怡接过她的话。
周喜笑了笑,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她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她身形一顿,正眼望去,待她看清楚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看见了郑远强。
郑远强蹲坐在校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嘴里叼了根烟。中午出校的学生本就不多,郑远强一眼便看见了周喜。见周喜也瞧见了他,他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见周喜突然停住脚步,走出一米多远的赵冉怡回头看她,见周喜目光直直朝着某处,脸色有些发白,表情也似乎不大对劲,赵冉怡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你认识啊?”赵冉怡见着远处蹲坐着的郑远强,那打扮和气质明晃晃地就是一个地痞流氓的样子,要说那人和周喜是朋友,她反正是不大相信。
周喜神色一敛,绷紧着下巴,对赵冉怡说:“抱歉,你要不自已去吧,直接和店里小高姐说就行了。拿完你就先回去,不用等我。”
“那你呢?”赵冉怡问她。
周喜偏了偏头,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人,表情隐忍又克制:“和熟人聊两句。”
赵冉怡见她这副不大对劲的样子,想再问几句,却直觉自已问不出什么。最后只得叮嘱了一句:“那你早些回去,有事给我发消息。”
“好。”周喜朝她扯了个牵强的笑。
等赵冉怡走远,周喜才迈了步子,朝郑远强走去。那人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与周喜梦里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完全重合。周喜心脏猛地一抽。
郑远强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捻在了地上。他站起身,视线赤裸地把周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好久不见,周喜。”那副令人恶心不适的嗓音响起,仿佛一瞬间把周喜拽回了两年前。
周喜没说话,神情冷恹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厌恶。
郑远强摸了下剃得紧贴头皮的短发,痞里痞气地说道:“还真是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啊。周喜,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子劲。”他言语顽劣,表情猥琐。
周喜紧了紧捏握成拳的手,忍了忍:“郑远强,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啊。”郑远强笑了下,“我一出来就听人说你转来了涪阳。”
“你当真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周喜的声音仿佛淬了冰。
“周喜,我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喜欢得紧。”郑远强一副疯癫语气,“可你把我送进牢里。我对你那是又爱又恨。”
“你害死我姐,你不该坐牢?还是说你觉得这一年时间太久了?”周喜的声音微微发颤,恨意在心里蔓延开来,只有仅存的理智束缚着她。
“你姐那是自已摔死的!关我屁事?我不过就是掐了她一下。”郑远强摆出一副丑恶的面孔,“再说了,我不过是想逗逗你,她就跟个泼妇一样扑上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
周喜眼眶有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不想与他这疯子争辩:“所以呢?你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两年前那些事还不够?”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啊周喜。”郑远强又拿了根烟出来,“况且我这一年,得你来赔。”他紧接着又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了手上的烟。
“你是疯了吗郑远强?”周喜觉得这人简直无可救药。
“每天跟你一起放学回家的那人谁啊?”郑远强吸了口烟,又顽劣地喷吐出来,“男朋友啊?”
周喜眼中怒意渐深,他来这儿不止一天了,今天只是碰巧她看见了,她后知后觉地背脊发凉。
“疯子。”周喜的声音带着无可遏制的怒意
“我在牢里一年,我爷爷死了,我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这都是因为你,周喜。”郑远强对周喜的愤怒不为所动,“况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烈性子。所以,你甩不掉我的,”
“你得赔。”
清脆的一声,周喜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